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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醉流年风吹残梦 怜孤影雪润愁肠

词曰:

斜枕九霄上,孤月挂蓬山。梦中好景千万,吹过晓星寒。万顷长烟渐起,四海狂澜汹涌,风雨一重天。鹄举乾坤外,沧浪入平川。

惊弦冷,冰玉碎,莽人间。应随神女归去,散落碧霞斑。饮尽穹庐朔漠,览遍凡尘契阔,约共紫荆还。问取前生事,杯酒付云端。

时光如水,妖、魔、人鏖战之后,到如今已过了十万年,那场惊天动地的战事,和许多出人意料的结局,早已随着时光的流逝,湮没于记忆深处,鲜被问津。那个曾因作为战场而满目疮痍的混沌界,也已被岁月妙手抚平创伤,再度变回一片生机勃勃,惹人觊觎的富庶乐土。如今,它有了一个更加迷人的名字——红尘。我们的故事,便在这里发生。

红尘大陆极北之地,乃是世间极寒所在,这里常年为冰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灵动圣洁,俗称“雪域”。雪域之上有古国,名唤雪国,传说绵延数万年,国力强盛,素被誉为红尘第一大邦。雪国之人性情淳朴豪爽,亦都身怀绝技。雪国武艺高超独到,秘传巫法更是威力无穷,天下闻名。

不过雪国最有名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那不时出现在北天之上变幻莫测的琼光,它们是那般瑰丽壮美,神秘奇幻,以至于在它们面前,仿佛一切光华都失去意义。它们似蕴了无穷神力,不尽荣宠,将上苍神明对雪国的无限垂青,肆无忌惮地展现给世人,如王者冠冕之上最璀璨的灵宝,惹人艳羡赞叹,膜拜敬畏。

此刻,一双眸,正目不转睛地凝着前方天际那道绚烂无比的光华,双瞳中,似也有光芒随之摇曳不已。他尽力抑住周身的颤栗,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缓缓抬起右臂,似要触碰,似要抚摸,又似要捕获,便这般缓缓,缓缓地向天际伸去,向着那道不住跃动的,璀璨夺目的光华。

一片雪,倏然落在指尖,丝丝凉意,点点温存,这般委婉地沁透肌肤。

他的嘴角微微动了动,身躯似也明显战栗一下,眸中光华变得暗淡柔和。

然而,没有丝毫迟滞或是疑惑,虽然缓慢,那只手,依然这般坚定决然地向前伸去。

那距离,那般遥远,仿佛永远不可企及。

那距离,又这般接近,仿佛就在股掌之间。

他全身精血几欲沸腾,一颗心,仿佛也在雀跃。

他的呼吸,突然十分沉重,双眸中,竟有泪水夺眶而出。

那是这般晶莹的水,映着天际熠熠闪耀的光华。

那是这般滚烫的泪,带着满腔拳拳燃烧的热情。

那光华,那热情,仿佛在这点滴晶莹之中完成企盼许久的重聚,抑或是,它们从来不曾分离!

下一刻,他的手触到了那道光,仿佛有灵性般,原本摇曳不已的琼光,竟也在那个瞬间止息片刻。

只是,还不待他欣喜,琼光之上已然发生变化,原本虽然绚烂但却十分柔和的七色光华,顷刻之间光焰暴涨,转瞬吞没男子单薄身影,更有孩童般的吟咏之声在诸天升腾回荡,经久不绝。

他的身躯如触电般僵僵顿住,奋力张口,似欲呼唤什么,却无论如何也难发出半点声响。

他周身金芒流转,似欲反抗,然而在漫天不可逼视的夺目琼光之下,那丝丝金芒仿若点点流萤遇上中天红日,瞬间便被湮没殆尽,无影无踪。

他双目圆睁,七窍俱都流出血来,那神情,有痛楚,有绝望,有不甘。

他双拳紧握,拳上青筋狰狞暴起,那身影,似愤懑,似决然,似沉沦。

他如岑岑天地间孤独陨落的星,那般辉煌,桀骜壮丽;他如恢恢烛火中孑然奋翅的蛾,这般执着,无怨无悔!

那个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心,忽然猛烈地,强有力地跳动一下。

然后,双眸之中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黯然,仿佛已看到自己的结局般,认命地闭上双眼。

……

七色光焰从身前一丈处呼啸而起,转眼泛成滔天巨浪,向着前方漫无边际的黑暗,义无反顾地席卷而去,所到之处,黑气顿时退散,现出一张张狰狞可怖的嗜血面孔,随着光浪的翻涌渐渐扭曲,幻灭。魔人惨烈的嘶吼从四面不断涌起,那个男子,站在无尽光华的中心,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深深喘息。

他的身材,并不魁梧,那个身影,却异常坚毅,即便是在喘息的时候,脊背也没有丝毫的弯曲;他的神情,是不屈的,一张脸庞,却如此苍白,即便周身星辉依旧璀璨,金黄战袍却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不知这样战斗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这是哪里,自己为什么要战斗,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御起身前光焰,朝那仿佛无穷无尽般疯狂涌起的黑暗奔腾而去。

光芒驱散黑气,光焰吞没魔人,光潮渐渐退散,黑暗再度涌起……他就这般撑着疲惫的身躯,近乎麻木地执行着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没有止息的循环。

直到,不知何处涌起的丝丝红芒撕裂光焰,在苍穹之上诡异攒动,红芒所过之处,黑气顿时暴涨,竟也如潮水般翻涌不止,只是其间不时露出一个魔人狰狞的头颅,颓然张口,双目深陷,七窍之间俱都流出黑血,那表情竟比撞上光焰更加可怖。

凶戾的嘶吼,凄惨的嚎叫,魔人发出的一切声响,都在那个瞬间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天地之间忽然陷入了如斯可怖的岑岑死寂。包裹在无边黑暗中的魔人,纷纷停止进攻,五体投地,向着中天之上那渐渐成型的暗红之气朝拜不已。

他的眼角,微微跳动几下,双目之中更似有光华不住流转,然而片刻之后,那目光又恢复了从前的坚毅与决然。

他缓缓张开双臂,刚毅的表情渐渐变得虔诚,一袭金色战衣无风自动,在那璀璨光华中心,这般不可一世地猎猎舞动。前一刻还似有几分疲惫的身影,此刻竟带着说不出的潇洒和超然,仿佛在那张开的双臂之间,蕴满了三界之内的无尽灵力。前一刻还翻涌不止的光焰,更如巨龙吸水般全部回到他的身边,环绕周身流转不止。

他深深吸气,一颗心在寂灭天地间铿然跃动,目之所及,仿佛一切都已随着群魔一同朝拜,除了,那个如山般倔强不屈的单薄身影。

那个身影,璀璨夺目!

那道光芒,不可逼视!

他仰头,日月无光!

他狂呼,天地战栗!

仿佛寄托着三界众生的一切怨愤和希冀,仿佛赌上了前世今生的全部宿命和执念,那个睥睨众生般不顾一切的男子,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在无数望天朝拜不已的魔影中,朝着那团愈发浓重的暗红凶芒,毅然决然地,飞腾而去!

那是怎样的一种慷慨激昂的悲壮决绝,仿佛时间就停在了那一刻,仿佛轮回也停止了运转,仿佛有了那样一抹光华,天地万物俱都失去色彩!

他是那般坚毅,恍若逆天飞腾的流星,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他是那般决然,以至空中那团肆虐不已的凶芒,竟也为之战栗!

戾气翻腾,嘶吼震天,四条狰狞桀骜的巨大的墨龙从凶芒之上分化而出,张开血盆巨口,朝着那个闪耀在无尽光华中的身影凶残扑去。

那本如圆球一般的红芒,更凭空长出四只手臂,两只撕扯天地化为巨大钢鞭,紧跟黑龙,排山倒海般挥出,另外两只,则诡异地撕扯着圆球本身,天地间顿时电芒凄厉,血雨倾盆,更有莫名嚎叫之声震耳欲聋,那景象,恍如传说中修罗炼狱一般,可怖之极。

下一刻,墨龙连同挥出的两只巨臂,在逆天光影十丈之外随风湮灭,伴着道道恢弘光晕,声声沥天咆哮,那束光和那团暗影,在狰狞天幕之上,轰然对撞!

那一刻,风停了,雨止了,仿佛世间所有都该为这个瞬间屏息绝望!

那一刻,天在摇,地在颤,仿佛天地在如斯威势面前也只能无助战栗!

那一刻,群魔哀嚎!

那一刻,已成末日!

毁天灭地般的威势以光暗相接处为中心,这般势不可挡地荡漾开去,悠悠天幕,肆虐群魔,他看到天地间的一切都在那无匹威势中渐渐湮灭,化为乌有,而自己,却似乎只是这般漠然地冷眼注视,光暗交替中,他看见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看到末日景象之中,凌厉电芒划破黑云,生生贯穿后心,更于大地之上划出无底黑洞。

他看到曼妙星月之间,一个这般熟稔却又如此陌生的窈窕身影与他携手徜徉,亲昵耳语。

他看到灵动雪域之上,无数玉蝶追逐飞雪翩跹而舞,两个身影在蝶舞雪霰之间深情相拥。

……

那些画面这般迅速地掠过,他似看到很多很多,又仿佛什么都不曾看见,最后,所有画面穿过他的身躯,汇成一个披着天蓝色秀发,神情恬然的女子,他望着那女子,十分欣慰地淡淡微笑一下,一切又如往常般归复平静。

“爷爷,爷爷,他醒了”一个坐在许多酒坛上的女子突然叫起来,朝着前面悠然赶车的老者连连招手道,“看,他好像还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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