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金狮的内功虽然深厚些,却也向后退了五步,右掌随手抵在一张桌子上,不禁回想起刚才黄飞虎搏命的一招,心下仍有些余悸:果然是个硬手。
忽听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手拿开,休要坏了爷的酒兴。”
洪金狮当下心里一愣,可是在和自己说话么?
低头见这张方桌上坐着两个中年人和一个少年。这少年生的倒也俊秀,只是脸上写满了轻狂和跋扈,定然是个顽劣的世家弟子。
两个中年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分坐在这少年的左右两旁。
胖的那个,似是个矮冬瓜。瘦的那个,倒也像根长麻杆儿。
洪金狮听见这声音是那少年发出来的,刚要动怒,见这胖瘦两个人倒也像是个练家子,随即硬生生地问道:“小爷刚才可是在跟我说话么?”
旁边的酒客见到洪金狮刚才的身手,都不觉赞叹,一双锐利的眼神盯的人直打哆嗦。
可这少年却嘿嘿冷笑几声,戏谑道:“是你,又能如何。”
小店儿里的酒客全部木立当场,心说刚才洪金狮与黄飞虎两大高手的较量可谓是惊心动魄,惊才绝艳呐。洪金狮洪镖头这等武艺,怎地你一个孩子竟敢口出狂言,心下反而不由得担心起这个狂妄的少年来。
紧里边儿的角落,两个人还是慢慢的喝酒,好像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一样。
或许他们心里有着别的事。
又或许他们心里即便无事,也不愿再瞧上几眼。
当然,就在洪金狮与黄飞虎相互比试的第一招起,就对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感觉到意外了。
但酒店儿里的大多数人都会意外。
生活里也是如此,有些人总被认为是反应迟钝,却不知练就这迟钝,要经历多少次的敏捷。
矮冬瓜手里捏着一大串佛珠,站起身来,佛珠及地。
也不知是这佛珠太长的缘故,还是这人腿脚实在太短的缘故。
只见矮冬瓜满脸堆笑,道:“既然我家公子叫洪兄将手拿开,洪兄麻烦拿开就是。”
洪金狮走南闯北二十多年,几时受过这等屈辱。
何况今日不过是边城塞外的一个小酒馆儿,当着这么多客商的面子,着实下不来台。
“若是洪某不将手挪开,又能如何!”
“这个嘛,只怕,在下就要将洪兄请出门外了。”
这矮冬瓜讲话绵里藏刀,仿佛不论做什么样的事情,说什么样的话语,肥厚的脸上永远堆着油腻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里着实不舒服。
“还是打折了腿扔出门外吧。”少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道。
众人见这狂妄的少年头似乎根本没把洪金狮放在眼里,显然是对这矮冬瓜的武功极为信任。这才开始有点替洪金狮担心起来。
洪金狮虽然自负武功了得,且刚刚乘着烈酒的酒兴胜了“北海烈掌”的黄飞虎,理应上前教训这个狂徒。但其为人素来谨慎,性格老成,也时常教诲门下弟子,是以金狮镖局才会走镖二十几年从未失手,这也绝非是偶然侥幸。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侥幸。
所谓侥幸,不过是没有看到背后的汗水和代价罢了。
洪金狮下意识地看了看那个瘦长麻杆儿,仅仅只是一瞧,心里边登时凉了半截。
原来这人面目极为阴森,就像挨了“哭丧棒”的僵尸一般,和那个笑起来满脸横肉的矮冬瓜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人虽都是恶心丑陋,但这瘦长麻杆儿却绝不会有人想多看一眼。
四下的酒客也都怔怔的瞧着桌子上的几个人,知道又要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却不知道倘若真要动起手来,只怕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恐怕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看戏了。
而生活里无论大事小情,却总是有那么多喜欢凑热闹的人。
门帘的下摆微微的撩开,扑进几团苍白的雪花。
酒馆儿外的风雪也更加的凛冽。
洪金狮突然身子一颤,心中惊骇道:莫非......莫非......莫非此二人便是......
这髯须大汉走南闯北二十几年,镖局的行当更是刀头舔血,能够有如此成就,足以证明洪金狮身经百战,魄力过人。
然而此刻,那一双平日里握着宝刀的手,却也竟然在发抖。
半晌,才脱口道:“莫非,莫非两位,两位便是那笑面弥勒,煞脸阎罗?”
笑面弥勒?
煞脸阎罗?
大半围观的酒客面上一片茫然,只有两三个人似乎听说过什么,面上顿时罩上了一层寒霜,霎时间变得死灰。
靠在立柱上的黄飞虎心下更是惊骇,心道今天不是个什么好日子,怎地连“笑煞双恶”也停留在这边陲的小店儿里。
此事虽与自己关系不大,却也在心里暗暗替洪金狮担心。
尽管手心里也渗出了冷汗,但已决心要站在洪金狮一边。
此人不愧为一条好汉。
“笑煞双恶”虽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笑一丧,却在****妇女,抢掠财宝,横行霸道上极为志同道合,互为知己。
自出道以来,就极为江湖人士所不齿,然而这两位诡计多端,奸滑狡诈,又确实有一身的好本领,也就动他们不得。
相传“笑煞双恶”胆大包天,竟敢夜入亲王府,不但劫走了无数的奇珍异宝,还一同糟蹋了王爷最为宠爱的妃子。亲王盛怒之下,托人重金聘请洛阳的四大神捕暗中捉拿二人。谁知半年过后,“四大神捕”三死一残,亲王虽怒火冲天,却又怕此事传扬出去脸上无光,无奈又花费巨资封口,自吞苦果。
虽然极力捂住此事,但不知怎地,就连坊间八九岁的顽童都听闻大概的经过,沦为笑谈。
看来,出了丑事,终究是捂不住的。
却总有些人家,特别是位高权重的人自作聪明,最后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王爷家里尚且如此,何况寻常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