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被甩来甩去的月季花束,众人皆冷漠地视而不见,纷纷离去,只有文妃觉得不应该如此粗暴地对待植物朋友。
“高兴,你过来。”文妃柳眉微蹙。
“娘娘,怎么哪?”高兴奇怪地问。
“当时,你剪掉这束花时,感到难过吗?”
“没有呀,娘娘您看,大街上不是到处再卖插花么?如果老板们感到难过,不忍下手,怎么做生意呢?”
“他们是他们,皇室是皇室,我希望你以后要长着一副慈悲心肠,好不好?以后叫我文妃姐姐吧。”文妃和颜悦色地对高兴说。
“是,文妃姐姐,您说过,仁者快乐多嘛。”高兴愉悦地回答。
“幸亏这月季会再生出新的枝条,你将它们插于你的卧室,放上一点糖,让它们的香气陪你几天吧,每天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这样,你的愧疚就会得到化解。”
“好的,大慈大悲的文妃姐姐,弟弟遵命。”
睡前,文妃泡了两杯玫瑰桑葚茶。
“爱妃,这茶的名字叫做什么?”煦帝好奇地问。
“煦哥哥,臣妾管它叫做‘红得发紫’,清妹我想听听您的看法。”
品着这包含着九分浓酽一份清香的佳饮,煦帝坏笑着说:“花心之圣。”
“好呀,终于说出实话了,去花心去,又来本宫这里干什么?”文妃假怒道。
两人对饮了此茶,煦帝解了几分酒意,文妃更好地滋养了生命,在煦帝眼里,文妃也醉了,醉在自己专宠编织而成精密雅致的笼子里。
吻着她那黑葡萄一般幽深忽闭忽睁的眸子,吻着她那玉琢一般精巧的鼻子,吻着她那被“红得发紫”滋养得无以复加的娇艳至极的丹唇,全身的血液随着酒兴沸腾着,沸腾着,梦呓一般地:“朕要你,朕要你,朕再也不,不花心了。”
文妃再一次被这天高地阔一般的“圣眷”俘获了芳心。
佛印师徒吃过早饭后,急着要离去,云乡问:“师傅,可有一句话用以表达此时的感受?”
“皇室虽好,毕竟不是久居之地,再说,你我无拘无束惯了,呆上个三五日的,只怕憋屈得让人窒息,还是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让人快活。”
高兴一听佛印急欲离去,心里像有三只猫在狠狠地抓挠似的,对文妃耳语道:“文妃姐姐,这位佛印和尚相当有趣,而且又是极品性情中人,今天上午趁着圣上上朝,不如把他留下来,再与我们好好地吹一下牛,看能否把天说破把地说穿。”
“传文妃娘娘的话,请佛印师徒二人留下。”蔡舆高声宣道。
“大人,遵命!”佛印恭敬地回了话。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文妃吩咐灵儿夏花秋月去请八位姐姐来听佛印讲故事。
接着,高兴把昨晚听到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主子,文妃喜不自禁,感叹道:“好个白璧微瑕的苏学士,本宫怎么说你才好呢,还是让后人来评说吧。高僧,还是你会忍辱求全,换做是我,我早就与自负的苏轼绝交了;好个才华横溢与师不相上下的小沙弥,能将鸡毛变作利箭,给学士射回去,好不简单!”
“我今天能偷听吗?”高兴试着问。
“要听就光明正大地听,傻弟弟。”文妃笑着说。
刘美人与玉蝴蝶早就去大街上玩去了,一路上,俩人有说有笑开心不已。
“唉,文妃已经够疯的了,如今又来个和尚,我看,不仅是野和尚,还是十足的疯和尚呢。你我姐妹再不出来透透气,肯定一样会被逼疯。我一呆在宫里,就会想起万岁的偏爱,就会想起文妃的专宠,哼,凭什么?凭什么?”刘美人气呼呼地扭了扭杨柳细腰。
一听此话,玉蝴蝶气得跺脚,差点吓破了小草叶间晨露的胆。
“姐姐,你说得对,你说,这书有什么让人着迷的?书中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还要靠自己理解,理解不了,连笑也笑不起来。这文妃又有什么让万岁着迷的?有句话叫‘色不迷人人自迷’,到底是啥意思?万岁从不给我讲一讲。”
刘美人撇了撇嘴,凶神恶煞地说道:“这狐狸精真不简单,自己杀进宫来不说,从此居然走进皇上心里,据说还逃避了严格的私密检查,可能,这就叫家花哪有野花香。”
“这好像叫作‘英雄不问出身’吧。”
“此时,应该说‘妖女不问出身’吧。”姐妹俩相视一笑,快活无比地笑了起来。
“也难怪,文妃自小野惯了,而圣上自幼活得压抑,难免这种野气会给万岁注入新的活力,况且、她那张会说的嘴,也是你我不能比的呀。”
“那干脆,我俩还是回去吧,说不定还可以学习一点知识呢。”玉蝴蝶提议道。
“算了吧,一听学习我就头疼。”见姐姐拒绝,玉蝴蝶不由分说地拉着姐姐就往宫里走去。
听着从御花园春晖亭不时发出的大笑声,大姐二姐也被感染了,只得差贴身侍从搬来凳子,躲在一旁偷听。
“佛印大哥,您怎能急着离去呢?小妹还想听您讲故事哪,您弟子说过‘东坡吃草’,是否他真的吃过什么草呀?”文妃睁大眼睛,热切地望着佛印。
“有,东坡把饮茶叫做吃草。”
“本宫属羊,难道每日饮茶也成了吃草,太好了,羊儿吃草焉能不壮?”
满园人儿皆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佛印大哥,您已经与我合作过一个妙联,是否与苏轼合作过一首诗呢?”
“还真有,有一次,我俩拜访一个木工师傅,老衲写了‘吾有两间房,一间赁与转轮王,有时拉出一线路,天下妖魔不敢当。’
学士创作了‘吾有一张琴,五条丝弦藏在腹,有时将来马上弹,尽出天下无声曲。’”
“哦,此诗怎讲?”文妃惊异地问道。
“这个墨线就是所谓规矩的矩,这一弹它给出来的就是正直,墨线代表的就是正直与准则。这就是人心中的这间房,要有一把尺子,要有公正,做人要有底线,要不超越,这才能够做到这个世界上行为的守则。这架琴又是什么,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人心中感性的欢欣。每到一个风景,每到一处地方,心中有一种悲悯之情,有一种欢欣之意可以流露出来。
我俩分别代表了中国给人格理想上的两个支点,这就叫做依于仁,游于艺。依于仁,就是指一个君子内心要有仁爱的准则,这是一种标准,象一个墨盒弹出的墨线一样,清清楚楚不容置疑,摆在那里作为底线;而游于艺就是人的自由境界,这个艺是艺术的艺,也就是苏东坡心中的那架琴,一个人有了这样一种心游万仞可以凭借的音乐,那么他在一个寂寞的世界上,他还会不甘吗?那么他面对所有纷纭的世象时候,他不能超越吗?”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此种关联,此种意向,可谓‘精妙世无双’,此种风流境界,我敢打赌,海外蛮夷绝无此番文化现象。”文妃被这一对活宝至交文朋佳侣深深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