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莲华冷冷地将非音塞给他野可是你的宝贝妹妹明明看见我在结红焰莲花印,却居然笨到不赶快逃走,若不是朱离大叫救命,他们就跟红翼一起化作飞灰了。”
“啊,那非音有没有受伤?”非云紧张地检视着怀里的妹妹。
“有我在,她怎么会受伤?”莲华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她只是震晕了,让她躺平休息一下就会醒的。”
“呼……那就好。”非云松了口气,把非音放在草地上,又接过朱离,让翻着白眼的小狐狸也躺好,一边道:“莲华,你去看看青儇吧,他的情况很不妙。”
莲华冷哼了声“谁叫他爱逞强,中了毒还硬拼内力,现在只怕蛊毒已浸入庄腑了。”说着,坐在青儇身边,先拿了颗丹药喂入他口中,才拉起他一只手把脉。
“莲华,能救的话你就救救他吧,我知道你恨暗罗的人,但是他人不错的,而且……”
“吵死了,闭嘴。”莲华皱起眉头:“奇怪,他的脉象怎么会是这样的……”
“怎么了?”非云好奇地道。
莲华沉吟着,仔细打量着青儇,又道:“非云,麻烦你拿水袋来,我要为他洗一下伤口。”
“那个,还是解毒比较要紧吧?外伤的话……”
“快拿来!再啰唆我就不管他了!”
“好,好,我知道了。”非云拿来水袋,莲华却不接,青儇的左肩已全被紫血浸透了,衣衫粘连在一起,莲华自非云腰间拔出短刀,只一刀,就将他肩胸处的内外衣衫全部挑开。
“哇啊!”非云叫了起来,青儇的肩头已全部溃烂,血肉模糊,紫胀一片野他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昏迷中的青儇仿佛也能感受到伤口的剧痛,他轻轻呻吟着,侧过头去,被自己咬破的唇上都是殷殷的血,几缕长发散落在他英俊的脸旁,所有的坚强与骄傲都消失了,看上去竟是那么无助。
莲华指间摩擦起一团小小的白焰,按上了青儇的肩头,青儇微微一颤,伤口竟像人的嘴巴一样绽开个口子,涌出一股黑血来,将那点白焰完全吞没了。
莲华皱着眉道野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不光是中了毒,还被咒伤了?”
非云叹了口气,蹲在莲华身旁真是没想到啊,想来他一定撑得很辛苦。”
莲华点点头,道野你走开,我要下手治他了。”
“你……是不是要支开我,做一些奇怪的事?”
莲华似笑非笑地看看他你若再不闪开,我保证马上就会有奇怪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非云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暗罗刹城的咒术是很厉害的,莲华,你要小心点。”
“我知道。”莲华应了,双手疾结法印,口中喃喃念咒,一朵比先前白焰大上许多倍的莲花般的火焰出现在他掌上,忽涨忽缩地跳动着。莲华双手下按,整朵白焰一下子钻入了青儇的伤口中,青儇的伤口顿时高高拱起,莲华骈指如刀,在上面划过,青儇大叫一声,一蓬紫血自肩上急射而出,落到地上竟转为暗金色,有条小小的虫子在血泊中蠕动着。
莲华徒手捉起那条金色的虫子,捏成肉泥,抹匀在掌心,徐徐将手按上青儇血肉模糊的肩头,从他的指缝里不断涌出的紫血渐渐转为鲜红色,莲华的脸色却愈显苍白,口中念咒更急,手也在微微颤抖,连唇上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半晌,莲华收回手,血已止住了,本来溃烂开裂的伤口居然已经合垅,皮肤呈现出一块粉红的皱褶来,莲华取出一颗药丸塞入青儇口中,又去处理他腿上的箭伤。
“莲华……”非音已经醒了,柔柔地在他身后唤了声,用一方雪白的汗巾替他擦汗:“你辛苦了。”
莲华向非音笑了笑?他没事了,我很累,你帮他包扎一下吧。”他以衣袖掩着口轻咳了几声,起身走开。
“莲华,你的脸色很不好呢。”非云迎上来,担心地道。
“我很好。”莲华淡淡一笑。非云眼尖,一把拽住他背在身后的衣袖,拉到面前野这是什么!”衣袖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烦死了,你放开!”莲华薄怒,用力一甩手,非云被他推得倒退了好几步。
“莲华,”非云怔怔地唤野你是受了伤,还是……”
莲华脸上掠过一丝歉意,低头道野先前的红焰莲花印已经耗了我不少法力,为了救青儇又强催白莲花焰,所以有些不舒服……你别担心,我死不了。”
非云从怀里拿出个小玉瓶,塞到他手中?这个是我遮罗那的疗伤归元圣药,你拿去服用。”
莲华摇着头野我不要,我自己有药。”
“莲华!”非云低吼了一声,又将声音放软野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你吐血了,你修习的明明是正统法术,为什么施用后却这么伤身?你到底……”
“非云,莲华冷冷地道:“这个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他的话比刀还锋利,将非云接下去要说的话全部切断。
非云怔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莲华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转头看看他,皱眉道真是婆婆妈妈的,拿来!”伸手自非云手上夺过玉瓶,倒了两颗药丸出来吞下,又将瓶子塞还给他:“以后若再受伤,我会记得跟你要的。”说到后来,莲华脸上已带着浅浅的笑意。
“莲华,以前的事,我没有帮上忙,但是作为好朋友,以后我会尽量不再让你受伤的!”非云认真地道。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莲华望向碧蓝的天空,喃喃道。
青儇呻吟了一声,悠悠醒转,只听得一个娇嫩的声音叫道院“哎呀,他醒了呢,莲华!哥哥!快来呀!”
青儇睁开眼睛,面前环绕着好几张脸,那对金发蓝眸、俊美而相似的脸是卓非云和他的妹妹,那清秀冷漠、带着几分倦意的脸是属于那个黑衣少年的,而靠得最近,几乎嗅上自己脸的居然是……只红毛狐狸?
青儇吃了一惊,坐起身,发现伤口都被包扎妥当,望向眼前的几个人野你们救了我?”
“是他。”非云笑嘻嘻地指着莲华:“是他救了你哦,还为你治了伤,解了毒,你不谢谢他?”
青儇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莲华大恩不言谢,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莲华,白莲华。”
青儇脸色一变野你就是那个专与暗罗作对的闇焰莲华?”
“没想到连大名鼎鼎的青将军也知道在下的微名。”莲华微微一笑道。
“你不是很恨暗罗刹城的人么?听说频那和十手都死在了你手里。”
“还要再加上红翼鬼王。”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也是暗罗刹城的人。”
“现在你已经不是了。”莲华深深看着他:“暗罗刹城已经把你抛弃了。”
“你怎么知道?”
“虽然我在这里,但是暗罗刹城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略知一二的。”莲华望向天空:“你对暗罗一族忠心耿耿,不会毫无来由地去刺杀夜迦。你被他们冤枉成这样,还不死心,还要为暗罗刹城卖命吗?”
“我永远不会背叛暗罗刹城的。”青儇平静地道。
“但是你已经是暗罗一族的叛将了啊。”非云插了一句野暗罗刹城对你下了绝杀令,就是逼你入死路,真不懂你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青儇轻叹道野我是为了她……千苑城主……”
“为了那个诬陷你的女人?”
“不!”青儇霍然抬头:“那个不是她”
“哦?”莲华微微皱眉野这是从何说起?”
青儇自知失言,默不作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准备去水倶留城投靠千苑的未来夫婿楼炎?”非云沉吟着道。
“我不是去投靠他,我只是想请他援手,帮忙做一些事情。”青儇道。
“但是据我所得的消息,夜迦料到你有这个意图,已经在所有往水倶留城去的道路上设下了埋伏,你一个人势单力薄,是冲不过去的。”莲华悠然道。
“你的意思,是想拉我入伙?”青儇笑了起来:“你们遮罗那城与暗罗刹城的关系一向不错,为什么现在要与暗罗刹城作对?”非云笑而不言,只是看了看莲华野为了朋友啊。”
莲华轻轻摩挲着朱离柔滑的背毛,听着小狐狸舒服的呜呜声,淡淡地道野青将军,你决定了么?”
青儇沉默了一会,缓缓站起身,就在大家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展现出一个明朗的笑容野我跟你们一起走。”
“铮纵”一声,千苑流云出岫般的优雅琴声蓦地停住,琴弦竟然断了,将她柔嫩的指尖划破一道血口,千苑将手指含在口中,回头望向门口,却是夜迦阴沉着脸站在那里。
“原来是有人窃听,怪不得琴会断弦呢。”千苑一笑。
“我还以为是你心乱了,才弄断了琴弦。”夜迦走了进来,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你的师兄,也就是青儇长老,阴谋刺杀我未遂,现已逃亡在外。我已颁下了绝杀令,誓取他性命。”
千苑垂下眼帘野你特地过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我以为,你会很关心青儇的。”夜迦微笑道:“可惜,他活不了多久了。”
千苑幽幽叹息一声,推琴而起,伴着金属细微的声音,慢慢走到夜迦面前,凝视着他,忽然一扬手,向他脸上掴去。
当然她是不可能打得到夜迦的,下一刻,她那纤细的皓腕已被夜迦牢牢握住。千苑所有的冷静全不见了,她满面怒色,挣扎着大叫野你若是敢动青儇,我做鬼也不饶你!你给我听清楚!”一边又抬腿去踢他。
“冲不过去,也要冲冲看。”青儇沉声道。
“这个办法不好。”非云摇摇头叹着气:“以你现在的状态,只妖是去送死,不如,你跟我们走吧,也许可以寻出别的方法去水倶留夜迦冷笑你疯了么?”手往外一送,千苑跌在地上,被锁链穿过的双肩上的伤口因她的激烈举动而破裂,鲜血汩汩流出。
“不准!我不准你杀青儇!”千苑竟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痛楚,嘶声大叫。
“真是没有想到……”夜迦故意叹了口气:“原来姐姐你真是喜欢青儇的,你若早说该有多好,说不定我还会留他一命……现在,好像有点晚了。”
千苑颤抖着抬起头,娇靥上布满了泪水夜迦,我求求你,不要杀青儇……我,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手下留情……”
夜迦满意地笑了野真的?我叫你做的事,你真的会照做?”
“是……是的……”
“好,那么请你写一封手谕给綮松城的云自在王,让他听从我的调度。”夜迦微笑道:“云自在王是个很有用的人,虽然一直游离在暗罗刹城的中心权力外,跟我们都很疏离,但是你这个表妹的命令,他还是会听的。”说着,他温柔地将千苑扶起坐好,取出一张素帛,铺平在脸色苍白如死的千苑面前。
“姐姐,我替你磨墨,好不好?”夜迦柔声道:“为了青儇,你会乖乖地写这封手谕的,是不是?”
千苑死死咬着嘴唇,终于点了点头。
“终于走出这片山林了。”非云伸了个懒腰,回头望望来时那崎岖的山路,心情大好。
莲华点点头野大家都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青儇冷冷地道野赶路要紧。”
莲华看看他,眼中带了点笑意也好,再往前三十里有个逍镇,我们若是走得够快,晚上可以在那里投宿。”
“什么?还有三十里?好远啊!”朱离惨叫起来。
“喂,爬在别人肩上的家伙没有说这话的资格!”非音扯扯朱离的耳朵野小狐狸,老是要莲华背你,害臊不?”
“呜……放手啦……人家体弱走不动嘛!”朱离哼哼唧唧。
“是你吃太多了吧?下次让你用滚,的好了,胖毛球。”非云笑嘻嘻地道。
“谁是胖毛球!”朱离张牙舞爪地大叫。
于是这一群看起来十分之奇怪的人和动物,在吵吵闹闹中一路行来,终于在薄暮时分抵达了逍镇。
逍镇是个小地方,但因为靠近往来通商的大道,颇有几家客栈饭馆什么的供来往客商打尖休息。镇上十分热闹,他们各自用斗篷丝巾将面貌遮掩起来,以避人耳目。莲华好像很熟悉这个地方,轻车熟路地带大家在小巷中穿行,不一会儿就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大家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气味——好热,好辣,好香,就像有只小爪子在喉咙里爬,立刻勾出了大家的馋涎,也不知道是什么食物。
难道莲华是带我们打牙祭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可是看这油腻腻的店面,又脏又破,连个店幌子都没有,实在不像是有好东西吃的样子。
莲华笑了笑,带头走了进去,店里横七竖八摆着几张旧木桌子,居然还有十几个人在埋头吃东西。油腻的柜台上,睡着一只打盹的大花猫。
他们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一个衣服里可以绞出三斤油来的店小二伸着懒腰,慢吞吞地走过来野要几碗?”
“什么几碗?”已经变成人形的朱离抢着道。
店小二白了他一眼野你是第一次来的吧?我们这里只有糊辣汤卖,你们要几碗?”
“糊辣汤是什么东西?”非音好奇地问。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眯眯地道?糊辣汤啊,就是糊辣汤,你吃了就知道了。几碗?”
莲华轻咳一声道“我要——糟溜鳜鱼片、鸡火干丝、荠菜笋片,再来碗嫩蚕豆做的碧云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莲华脸上。
有没有搞错啊,不是说了这里只有一样东西卖么?何况莲华所说的这些江南风味菜肴,虽然不是很名贵,但在这样的小地方怎么可能会有?
“莲华?”非云伸手在他眼前晃动:“你没事吧?”
店小二的脸在抽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客官,你是来寻开心的吧?”
莲华微笑野不,我只是来找你们老板的。”
“我们这里没有老板。”店小二翻着白眼道。
“没有老板,总有个老板娘吧,我记得很清楚,长得好像还很不错呢。”莲华悠然道。
店小二瞪着他,半晌,忽然大声叫道野老板娘!有人找你!你还不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