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阳,快点!”扶苏牵着阿犁的手飞快地跑着。
“扶苏公子,您慢着点!”身后一群宫人跑得气喘吁吁。
“臣等拜见扶苏公子!”
阿犁浑身一震,看见台阶下跪着王贲和蒙恬。
“两位将军请起!”扶苏仍然牵着阿犁的手,却摆出一副王子气度,奶声奶气道。
一边的宫人也跪了下来,给王贲和蒙恬请安。汐汐推了推阿犁,阿犁赶紧也跪下了。
蒙恬没有抬头,但是那股太过熟悉的梅花香让他无需抬头就知道阿犁在身边。他的心开始七上八下,握着木剑的手微微发抖。
“两位将军,今天我能对阵了吗?”扶苏学习剑术快两个月了,王贲和蒙恬在教他基本功之后终于答应扶苏和他对阵练习,因此扶苏一早就拉了阿犁来看他第一次御剑对阵。
“公子,教的都还记得吧?”王贲笑着看向扶苏。
扶苏接过小木剑,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芷阳,你看我的!”扶苏转头对阿犁道。阿犁勉强打起精神,
朝扶苏嫣然一笑。
“好了,您先和蒙都尉练!”王贲持剑站在扶苏身边作为他的看护,以免打斗中蒙恬伤到扶苏。
阿犁抬头看向场中,扶苏和蒙恬正面色凝重地持剑对视,两柄木剑的剑刃轻轻靠在一起。
“公子小心了!”蒙恬沉声道,开始进攻。扶苏临阵不乱,依着蒙恬教过的步法往后退去,亮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蒙恬的身法。
蒙恬微微一笑,和扶苏公子对阵他当然不会逼得太紧。但见扶苏临危不乱、气度不凡,蒙恬心里还是颇为赞叹。
阿犁跪坐在一边,目光紧紧跟着蒙恬的身影,嘴角噙起一丝浅笑。以往阿犁曾经多次见过蒙恬和蒙毅练习剑法,每次都对蒙恬在御剑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挥洒自如倾心不已。阿犁轻轻抬头,今天的太阳好耀眼啊,仿佛蒙恬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
“好了,第一回合到这吧!公子,做得很好,不过后来您的脚步还是不够灵活!”王贲拿起剑,给扶苏又演示了一遍正确的步法,扶苏在一边认真地记着。
“公子该歇歇了!”扶苏身边的太监陈才怕扶苏累着,赶紧叫唤。
“好吧,公子,您先歇歇!”王贲一把抗起木剑,豪爽一挥手。
扶苏顿时高兴地奔向阿犁,阿犁笑着给他擦汗。“芷阳,我刚才厉害吗?”扶苏挨近阿犁,喝了口陈才递过来的水。阿犁笑着点头,眼光,蒙恬阿犁紧紧中的帕,控制自己想上前去给蒙恬擦汗的冲动。
蒙恬被王贲拉着坐到一边。“这天,怎么才动动就一身汗?”王贲一把扯开衣襟,要不是阿犁在一边,他恨不得打赤膊了。蒙恬默默拿出汗巾略擦了擦,皱起眉头看着远处的垂柳上隐约可见的嫩芽。
“我说蒙恬啊,你怎么就这么闷葫芦啊我看你是三年不说话都不会难受!”王贲推了推蒙恬,心里直笑他迂腐。蒙恬没有作声,他能感受到阿犁偶尔投注过来的目光,心头微颤。
这一月下来,赢政再也没有在别的宫寝留宿过,即使召幸别宫夫人也必定会回殷阳宫。阿犁虽算不上获得专宠,但是却可算是与赢政相处时间最多的女人。
蒙恬沉默着喝了口水,控制自己不要看向阿犁。
“芷阳真的越来越漂亮了!”王贲低声道,看着阿犁在初春艳阳下娇艳的脸庞,心中一动。
“王贲!她是大王的女人!”蒙恬低声喝道,却心痛地感觉到此话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蒙恬,你怎么这么迂啊!我又没说什么!”王贲笑了起来。
“哟,扶苏公子练剑怎么不叫上我啊?”魏夫人子慧风度翩翩地缓缓走来。王贲和蒙恬赶紧起身行礼,子慧淡淡一笑,给扶苏公子行了个礼。
阿犁静静跪在一边,恭敬地给魏夫人行礼。子慧冷笑地看了阿犁一眼,兀自拉起扶苏的小手问长问短,一点都没有让阿犁起来的。
阿犁跪在一边,觉得腰渐渐有些酸了,但是咬紧牙关没有作声。
“芷阳,你先起来吧!”扶苏看不过去了,小脸阴沉下来。
阿犁略抬眼,有些为难。“既然扶苏公子都说了,你还愣在一边干什么?你这个样子要是传到大王耳朵里,又当我怎么你了!”子慧略撅起嘴,想起这一个月来大王居然是每夜抱着这个贱人睡觉,心。
蒙恬起,看阿犁的脸心不。王贲听魏夫人人,觉阿犁这。
“好了,练剑!”扶苏看着阿犁被欺负,着实气闷。但是自己毕竟是嫡长子,宫里的规矩他不是不懂,因此扶苏也不好说什么,只地走,心的不。
“我渴了!”子慧轻轻摇着衣袖,一派闲情地看着场中的比试。
沙沙给魏夫人端上一杯水,“哟,花阳姑娘的确娇贵,仗着大王的宠爱连一个奴才应该做的都不会了啊?”阿犁一惊,赶紧接过汐汐手中的茶杯,恭恭敬敬端给魏夫人。
“有你这么恨不得把茶直接端到人眼前的吗?芷阳姑娘啊,你到底会不会伺候人啊?告诉你,可别把咸阳酒肆姑娘那套搬进这至高无上的王宫!”子慧目光锐利地盯着阿犁,故意把酒肆姑娘这几个字说得异常大声。
蒙恬脚步一顿,胸膛剧烈起伏。扶苏见他停步,也立即收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蒙恬突然铁青的脸色。
“夫人,伺候人可有很多方式啊!芷阳姑娘不会端水,但是可会伺候大王啊!”子慧从魏国带来的侍女汀兰不怀好意地盯着阿犁,一时间子慧身后的信乐宫宫人都笑得有些暧昧。扶苏身边的宫人都知道魏夫人近日得宠,既不敢得罪她也不敢附和她,脸色都是僵僵的。
阿犁脸色煞白,她再傻也听得出她们在讥讽自己如同娼妓。汐汐脸色一僵:“大王快回宫了,等下看不到芷阳会不高兴。请夫人见谅,奴婢等要先回殷阳宫了!”言罢,汐汐就要拉起呆若木鸡的阿犁。
“慢着!夫人我的茶还没喝完!”子慧听得出汐汐言语下的挑衅,心中大怒。她一把接过阿犁手中的杯子,啜了一口。
“呸,你想烫死我!”子慧手腕一翻,将水都泼到阿犁身上。
“啊!”阿犁觉得手腕上一片锐痛,不禁痛叫起来。
“芷阳!”扶苏大惊,快步跑了上来,一把捋起阿犁的袖子,发现阿犁手腕上原本白润的肌肤红了一大片,慌张起来。
蒙恬快步跟着扶苏也奔到阿犁身边,看到阿犁被烫心里又惊又怒。“拿凉水!”蒙恬对陈才道。
陈才回过神来,赶紧给蒙恬递上一大壶冷水。蒙恬抓起阿犁的手,将冷水缓缓倒到阿犁烫伤的地方。阿犁如被雷击中,透过手掌感受着蒙恬的体温。眼泪缓缓自阿犁的眼中滑落,阿犁已经感觉不到痛,如果这样蒙恬就会牵起自己的手,阿犁宁可天天被烫。
“芷阳别哭,是不是很痛啊?”扶苏心下大急,紧张地看着阿犁的。
阿犁淡淡摇头:“芷阳没事!谢谢蒙大人!”阿犁朝蒙恬一颔首,下。心也不过,阿犁得,在宫里能够舒心些,今天亲眼看到她受欺负,蒙恬着实觉得放心不下。
子慧没想到阿犁会被烫成这样,心里有些不安,但是见一大堆人都围着那个小宫女,竟然不把自己这个夫人放在眼里,心里更气。
“扶苏公子赶紧练剑,芷阳先行告退!”汐汐扶着阿犁起身,阿犁面色惨白地给扶苏、王贲、蒙恬行礼。
“芷阳姑娘回去赶紧上点药!”王贲皱着眉头,觉得阿犁性子太柔弱,实在需要别人的保护和照顾。
阿犁感激地一笑,慢慢往殷阳宫走去。
“等下一定要告诉大王。夫人了不起啊,也得看是哪里来的夫人。有些人不过是父王用来求和的,跟那乐府的歌伎也没什么区别!”汐汐在走过魏夫人跟前的时候故意轻声嘟哝。
“站住!”子慧气得几乎昏厥,“你刚刚说什么?”
阿犁一把将还想出言讥讽的汐汐拦在身后:“对不起魏夫人,她刚才也没说什么!”阿犁赶紧道歉,心里也觉得汐汐有些没事找事。
子慧气得几乎说不出话,看着阿犁恭顺的脸,想起楚夫人近日告诉自己的不少事,越看越觉得阿犁是个阴险的女人,只会在背后装可怜,进谗言。
“你别假惺惺,你对大王说过些什么你自己知道!”子慧一时气昏了头,推了阿犁一把。
“芷阳!”汐汐装出扶阿犁的样子,其实借巧力不露痕迹地用力再推了阿犁一把。
“芷阳!”一片惊叫传来,蒙恬和王贲眼睁睁看着阿犁从台阶上一个踉跄摔了下来,皆大惊,抢步上前。
“阿犁!”蒙恬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阿犁,急得冲口唤道。
“芷阳姑娘!”王贲也扶住了阿犁,吃惊地发现阿犁痛得根本说不出。
“是不是摔到哪里了?”王贲惊疑地审视阿犁,又不敢随意触碰阿犁的身子,心里大急却没有办法。
阿犁右脚踝一片锐痛,浑身冷汗直冒。但是此刻她却觉得异常幸福,只盼着在蒙恬怀中多待一会儿。在衣服的掩饰下,阿犁的手轻轻握住蒙恬的手,蒙恬心里一突,没有挣脱,紧紧反握了上去。
“芷阳!”扶苏奔到跟前,小脸上写满忧心。
“芷阳姑娘,你摔得怎么样了?怎么办,要是让大王知道了,我可死定了!”汐汐假意大叫,眼光锐利地扫视了阿犁一眼,知道自己险了,阿犁。
蒙恬冷冷地瞪着汐汐,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蒙恬自幼习武,如何看不出刚才到底是谁推落了阿犁。汐汐感觉到蒙恬的目光,心里一颤,硬着头皮继续呼天抹泪。
“蒙恬,你随着公子继续练剑,我送芷阳姑娘回去!”王贲对蒙恬道。
蒙恬如何愿意放手,但是转念一想王贲毕竟是卫队首领,他出入秦宫比自己合适。蒙恬悄悄放开阿犁的手,帮着王贲抱起阿犁。
“王贲,小心些!”蒙恬低声嘱咐。
王贲一笑,闻到一股宜人的清香,心里一荡。“芷阳姑娘,得罪了!”王贲快步抱着阿犁往殷阳宫去了,汐汐一溜小跑赶紧跟上。
蒙恬定定看着王贲的背影,心里无比忧虑。“蒙都尉,芷阳会不会有事?”扶苏拉了拉蒙恬的衣袖。蒙恬没有作声,一阵微风拂来,蒙恬的心被吹乱了。
“我没有用力啊,我根本没有用力推她啊!”子慧愣愣站在一边,
脸色惨白。
汀兰心里也是忧虑,知道这一场风波必然会被汐汐添油加醋告诉大王。“夫人我们先回去吧!”汀兰扶起子慧,决定先派人去求赵高。
“芷阳真可怜!”扶苏叹了口气,“蒙都尉,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保护她,让她再也不用受委屈!”
蒙恬苦笑一下,类似的愿望自己在十一岁的时候也曾许下,但是现在即使自己军功累累却也无法保护心爱的人……
“芷阳!”赢政快步走进内室,发现里面一阵药味,阿犁脸色惨白地半躺在床上,满脸汗珠。
“到底怎么回事?”赢政搂过阿犁,目光锋利地看向汐汐。
赢政在王不的,受,了。汐汐起的子上药,赢政看到阿犁白皙的手腕上一溜紫色的小水泡,心里大怒,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
汐汐一边给阿犁上药一边哭着嘟哝:“都是奴才没眼色,看到魏夫人也没让芷阳避一下!”
“魏夫人?”赢政一惊,觉得往日看子慧也是一个温柔的女人,怎么会对阿犁下此狠手。
“汐汐,你不要乱说话!”阿犁知道汐汐又要挑弄是非,赶紧出言训斥。
汐汐装出害怕的样子,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拼命3头。
“大王,芷阳没事,您赶紧回章台宫,国事要紧!”阿犁勉强向赢政笑笑。赢政沉吟着把玩阿犁的秀发:“到底怎么回事?”
“是芷阳自己不小心,端茶的时候手一松烫了自己!”阿犁知道上次因为汐汐添油加醋害信乐宫十多个宫人遇害,担心今天的事又闹大,只想着把事情糊弄过去。
“谁说的,明明是魏夫人故意把水泼到芷阳身上。魏夫人还把芷阳推落台阶,芷阳的脚现在都肿得不能走路了!这一切,扶苏公子、王大人、蒙大人都看见的啊,大王不信可以问他们!”汐汐大急,赶紧哭叫。
“汐汐!”阿犁想坐起身子,却牵动伤口,一下子痛得浑身轻颤。
赵高负手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汐汐演戏。赵高在宫里的日子可算不得短,又因为在御前服侍,各色人等皆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悠,因此历练得看人的本事比一般人高些。赵高心里冷笑一下,知道汐汐这个女孩子心机厉害。他略看了阿犁一眼,心里有点揣测不透阿犁是假装无辜的还是真的心地善良。
赢政没有说话,心里却对子慧非常不满。“伤让太医看过没有?”赢政沉声道。
“奴才等下正要去取药!太医说阳要静养,近日不能乱走动。”汐汐又是一磕头,心里惴惴的,不知道赢政到底会做何处置。汐汐这些日子在殷阳宫,知道殷阳宫上下皆是人精,这赢政也是个厉害角色,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事关重大的时候从来不轻易下定论。
赢政略点点头,轻抚阿犁的脸:“芷阳啊,你好好躺一会儿,人还有些政,去去!’
阿犁心下感激,知道大王近日很是繁忙:“大王,您赶紧去吧,芷阳没事的!”
赢政最喜欢阿犁的温婉、懂事,也不顾人多,轻轻在阿犁脸颊上一吻。“你乖乖躺着,不许乱动!”言罢,赢政威严起身,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阿犁的卧房,“赵高,把偏殿给寡人拾掇出来,芷阳殷阳宫!’
赵高一惊,却也不敢说什么,赶紧答应了。汐汐跪着低下头,虽然不确定大王会不会因此责罚魏夫人,但是至少这样一来进一步稳固了芷阳在咸阳宫的地位。汐汐心中大喜,却不敢做出任何特别的神气。
赢政快步走出殷阳宫,心里很是不悦:“赵高,这魏夫人平日为人如何?”
“奴才总是在殷阳宫或章台宫当差,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眼啾着魏夫人平日也是个温和的主子啊!”赵高得了魏夫人不少好处,也揣测魏夫人至少能再得宠一段时间,所以巧妙地帮她说了几句好话。
赢政没有言语,想起听汐汐说这事扶苏他们都看见了,虽然他不至于为后宫的争斗真去盘问大臣,但是想来这汐汐不敢胡乱说话。赢政冷哼了一声,气冲冲地往章台宫去了。
赵高见大王不悦,心里七上八下的,给身边的赵齐使了个眼色,赵齐悄悄往信乐宫报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