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一片狼藉,周回与洪七公相对而立。
“当年中神通王重阳力敌我们四人!”洪七公瘪嘴道,“想不到死了之后,却还能收你这样一个弟子,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你就真的是天下第一了!”
“嘿嘿,不敢当!”周回难得谦虚道。
洪七公正色,道,“你需立下重誓,不得我允许,不可将我传你的功夫转授其他人!”
周回沉思,说谎话原也不难,但这事儿非同一般,而且对于七公这样的人,若欺骗他,自己可要愧疚无比。但我跟蓉儿的关系,有了好东西,不会藏匿。
于是周回道,“七公,你传我武艺,除了我亲近之人,我当然不会外传。我七位师兄是全真教出家道士,他们自然不会学,我父母不喜学武,也没这天赋。但蓉儿跟我一体,有了好东西,我自不会瞒她。是以,你这要求,我恐怕不能答应。”
洪七公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个小滑头,却原来也是个正气的人!果真不愧是全真七子教导出来的。”
周回道,“七公你可高看我了。你是君子,我才讲出实话,你若是小人,我也不会老实迂腐。”
“小娃娃不错!”洪七公道,“你这性子,对老叫花口。你自有是非分辨之心,我传你武艺,你爱教给女娃,便教吧。”
说罢,洪七公走到一旁,左腿委屈,右臂内弯,右掌画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手掌扫到面前一棵松树,喀喇一响,松树应手断折。
“这一招,叫做亢龙有悔!”
简简单单一招,居然这么刚猛!这可不是普通的招式,随便瞧他人施展就能学会。自有那随着招式的运功法子,以及诀窍!
洪七公道:“这棵树是死的,如果是活人,当然会退让闪避。学这一招,难就难在要对方退无可退,让无可让,你一招出去,喀喇一下,敌人就像松树一样完蛋大吉。”
他把姿势演示两遍,又把内劲外铄之法、发招收势之道,如何运气出劲,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通。要点是在强力外铄之余,必须收力,难处不在发而在收。
周回自己一边学习,一边心中呼唤,“小可爱,记下了么?”
“记住了!”小可爱傲娇道,“这老乞丐太小气,只教你这一招,有什么好学的。”当下,详细给周回解释一通。
小可爱没有真身,也不能练武,但说起理论,洪七公却比不得。
周回思量片刻,走到一颗松树前,抬起手掌,忽地一掌上去!但见那松树应声折断!
洪七公上前来,感叹道,“这招亢龙有悔,是降龙十八掌的根本,只要懂了这招,余下十七招就并不为难了。‘亢’是极威猛、极神气、极高极强的意思,一条神龙飞得老高,张牙舞爪,厉害之极,可是就在这时,它的威势已到了顶点,此后就只有退、不能进了。”
“这个‘悔’字,是要知道‘刚强之后,必有衰弱’一艘大船,当顺风顺水之时,扯足了顺风帆向前飞驶,很容易触礁翻船。当年我师父教我时,我还以为出掌越强越好,拼命发力,给恩师重重打了几个耳光。”
“想不到,你第一次施展,竟领会了这招三分!”
周回笑道,“原来才三分,我以往学招式,皆是一学就会,只需多加演练熟练!”
洪七公笑骂,“臭小子,要你显摆!我这降龙十八掌,根源于《易经》的道理。《易经》讲究的是泰极否来,否极泰来,这掌法的道理,用于为人做事,也是一般。你小小年纪,没有经历人事历练,吹破牛皮了!”
“可我总比你当年强!”周回嬉笑道。
“混账小子!”洪七公口中虽然骂,但心中知晓周回不把自己当外人,又遇到这个好苗子,做师傅的可大大开心,更是认真教导,道,“你算的是道家武学,道家主张以柔克刚。而我这里是当刚则刚,应柔则柔。所谓,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发招之时,要想到进,更要想到退。于做人做事,都须留有余地才好。正所谓,过刚易折。”
周回沉思片刻,道,“七公,这一招就是说,争斗时要给自己留有退路,懂得审时度势。所谓事无绝对,可你最后又讲,凡事都留有余地,却是绝对了!”
“是我教你还是你教我?”洪七公瞪着眼睛,“既然明白了,就赶快练!”
“嘿嘿!”周回嬉皮笑脸的,忽而道,“哎呀,七公,这门掌法,可一点不适合女孩子练,怪不得你大发善心,让我随便传授蓉儿!”
“你才想到么?”洪七公道,“真是笨的可以。”
周回知道洪七公气恼自己嘲讽他,心中也不在意,想着,不能传给蓉儿,也不打紧,有九阴真经上的武功,也不差这一门。当下接着练习亢龙有悔。
洪七公走到远处坐下,瞧了一会儿,脸上又是感慨又是欣慰,变化莫测。一个时辰过去,见着周回竟然已掌握了亢龙有悔八成,剩下的需日久熟练,更是对周回的天赋喜爱无比。但他恼怒周回嬉笑,犯了小孩子脾气,也不给周回说,兀自躺下打盹。
降龙十八掌比空明拳还要厉害,可算是周回接触的最为厉害的武功招式,虽然只练成一掌,但他也很是开心,一下午的时间,勤劳的打断了好几十颗松树!
待日头偏西,瞧着午后已过,忽听远处有脚步声。周回望去,见是黄蓉手提食盒,跑了过来。
洪七公眼睛尚未睁开,已闻到食物的香气,叫道:“好香,好香!”
跳起身来,抢过食盒,揭开盒子,见盒里一碗熏田鸡腿,一只八宝肥鸭,还有一堆雪白的银丝卷。他一点也不客气,双手左上右落,右上左落,抓了食物流水价送入口中,一面大嚼,一面赞妙。
饭菜都吃了差不多了,洪七公才对周回道,“来来啦,还剩些给你了!”
“呸!”周回撇撇嘴,想不到与洪七公混熟了,竟是这个模样,心中琢磨着,回去了,让蓉儿在做一些,可不去吃残羹冷饭。
黄蓉噗哧一笑,说道:“七公,我最拿手的菜你还没吃到呢。”
洪七公又惊又喜,忙问:“什么菜?什么菜?”
黄蓉道:“一时也说不尽,比如说炒白菜哪,蒸豆腐哪,炖鸡蛋哪,煨萝卜哪,白切肉哪。”
洪七公品味之精,世间稀有,深知真正的烹调高手,愈是在最平常的菜肴之中,愈能显出奇妙功夫。
这道理与武学一般,能在平淡之中现神奇,才说得上是大宗匠的手段,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又惊又喜,满脸是讨好祈求的神色,说道:“好,好!我早说你这女娃娃好。我给你买白菜豆腐去,好不好?”
黄蓉笑道:“一时半会,如何能全品尝完?”
洪七公人老成精,如何不懂得黄蓉意思,扭头对周回道,“你娶了这女娃,可真是福分不浅!走吧,我们回客栈,明日在出来。”
其实,洪七公自是期待黄蓉的饭菜,却也真是喜爱周回的天赋,如若不然,他断然不会这么果决。
周回喜气洋洋,抱住黄蓉肩膀,笑道,“真是我的好媳妇。可惜降龙十八掌女子不适合,到时候你在骗七公教你一套武功。”
往后几日,黄蓉想方设法做出各种美味佳肴,而洪七公也认真教导周回降龙十八掌。
虽然周回学的快,但七公每日却只教一招。其余时间,指点黄蓉武功,教导起来,可比教导周回细心多了。
洪七公眼光何等毒辣,他看出了黄蓉身怀桃花岛的武艺,知晓黄蓉是黄药师女儿。一开始,还以为是黄老邪派女儿女婿偷学自己武功,后来经过周回仔细解释,才作罢。还说日后给周回做媒人。
黄蓉调皮捣蛋,跟洪七公混熟了,老是讨要洪七公的打狗棒!那东西可是丐帮的宝贝,如何能舍得?只得琢磨出各种武功去教导黄蓉。这些武功都是他敷衍的弄出来,黄蓉学了几日便气得不学。
如此,十五日过去,洪七公传授了周回降龙十八掌的十五招。
这降龙十八掌可说是外门武学中的巅峰绝诣,当真是无坚不摧、无固不破。虽招数有限,但每一招均具绝大威力。
北宋年间,丐帮帮主萧峰以此邀斗天下英雄,极少有人能挡得他三招两式,气盖当世,群豪束手。当时共有“降龙二十八掌”,后经萧峰及他义弟虚竹子删繁就简,取精用宏,改为降龙十八掌,掌力更厚。
这掌法传到洪七公手上,当世只有他一人,周回不是丐帮弟子。是以,他说什么也不再传授。
黄蓉劝他,好人做到底,你把十八路掌法全传了小回,岂不甚美?
洪七公油盐不进,呸,你小两口子就美得不得了,老叫化可不美啦。
只是,洪七公不再传授掌法,还赖着不走,说是要在指点周回几日。黄蓉气恼他私藏,不给七公在做饭吃。
一开始,七公也觉得不好意思,就打算走,却发现周回施展降龙十八,十五招施展完后,竟然自行往后推演。瞧了几次后,再也不贪美食,每日只观察周回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