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智商很低。”一道声音传来，“你只是还没见惯这样的算计、博弈之事，你还在学习，还在适应。”
一人不知何时进了桑守业的府中，向杜小宇、桑守业二人信步而来：“假以时日，你适应了这样的博弈，这样的氛围后，你的才能才会真正显露出来。”
杜小宇抬眼望去，只见迎面而来之人，一袭布衣，文质彬彬，乍看之下，以为他乃是桑守业府中的教书先生。
若是杜小宇初来苍都之时，还真以为此人乃是一位教书先生。但在苍都打滚许多时日的杜小宇，却知道此人身份不俗。
只因来人，面容与杜小宇见过的九皇子李临渊，赫然有三分相似之处。
“想必这位便是桑兄口中的四爷，苍茫帝子四殿下。”杜小宇道。
“正是小王。”李扶余道。
李扶余缓缓来到桑守业、杜小宇跟前。桑守业先是向着四爷见礼，又对杜小宇道：“杜兄，小爷有事待办，这便要离开。你和四爷好好谈谈。”
随即，桑小爷识趣退下，又遣退周围的门人以及奴仆，开启了周围的隔音阵法。
这样一来，只余下杜小宇与李扶余二人。
“堂堂苍茫帝国的帝子，竟是如此一副文质彬彬模样，可真是教人不敢相信。”杜小宇率先开口，“同时，也教人不敢小觑。”
杜小宇的话语中明显带着机锋。自与桑守业、鲍夷吾等人接触以来，他便感觉这位四爷颇有心计，如今见他这般模样，更是觉得此人甚是擅长伪装自己。一位麾下握有无数人命，跺一跺脚便能让苍都震动的帝子，如何会是这般文质彬彬的模样？
“玄都暴行录上头号暴徒，竟是这般沉稳，全无传言中的飞扬跋扈、肆无忌惮，也叫小王不敢相信。”
杜小宇眼睛半眯：“四殿下调查过我？”
“自得知玄都玉清嫡传要入苍都，小王便发动了麾下所有的资源搜索关于你的信息。”李扶余微微一笑，“如今与你有关的情报，单是传到小王几案上的，便不下十万字。”
“四殿下将派人调查杜某的事情说得如此详细，说得这么理所当然，难道便不怕恶了杜某。”
“为了知己知彼，收集情报乃是当为之事。若你因此恼怒了小王，不过是说明你的见识或肚量太低。这样的人，不值得小王亲身到此谋求合作。”
杜小宇闻及此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若自己因为被调查而动怒，还显得自己没有肚量或没有见识？这是什么鬼？？
“四殿下何时来了桑兄府中？”杜小宇又问。
“自那****受邀前去鹿野苹，我便入住了守业府中。”
杜小宇心中一惊：好家伙，敢情自那日起，我便被这李家老四监视了。难怪桑兄那混蛋自从鹿野苹回来后，便再也没有像吊靴鬼一般跟随在我附近，形影不离监视于我。
杜小宇一瞬间便即想清楚了桑守业这厮为何不再贴身监视自己。有李扶余这么一位问矩境的大修士在府中，四殿下神识弥漫开来，府中一举一动皆不能逃过他的监控，何须桑小爷再劳心劳力？
“四殿下来桑兄这府邸住下作甚？”杜小宇佯作不知其用意。
“我在等待，我也在观察，我还在评估。”
“我在等待，等你在重重的诱惑中脱身出来。”
“我在观察，观察你需要多久才能摆脱诱惑。”
“我在评估，评估你是否值得我合作。”
李扶余对于自己暗地里入住桑守业府中的用意，简直是直言不讳。
杜小宇心中呐喊：四殿下，你这也太直接了吧？
短短的交谈，杜小宇便感受到了苍都中两位帝子的不同之处。
先前打过交道的九皇子李临渊，有一种武人的直率，说话很有诚意，谈判时也不占人便宜，提出的条件，也处处表现出为杜小宇着想之意。
而眼前的四皇子李扶余，则是截然不同。这位小王交谈中语带机锋，行事吊诡，布局试探于杜小宇不说，还亲身来到桑守业府中来监控杜小宇的一举一动。
这种种行为，可以说得上是心机深沉。
若说杜小宇对李临渊的评价是李氏老九有着武人的直率。那对眼前李扶余的评价，则是：李氏老四有着文人的心机。
文人的心机！此人看着文质彬彬，像一个书卷气的文人。而胸中的弯弯道道多不胜数，可不正就是文人的心机，深沉莫测！？
而且，眼前这位四爷的思维，与九爷完全不同。
这位小王想的做的，不是如九爷一般，展示出自家的诚意，让杜小宇如沐春风。李扶余做的，甚至让杜小宇有所不舒服。
此人明知杜小宇奇货可居，依然不为所动，甚至设下种种的考验，种种的布局，在一旁观望评测杜小宇是否值得合作。
“敢问四殿下，若然杜某通不过你设下的重重考验，你会如何？”杜小宇问道。
杜小宇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紧紧盯着眼前这位苍茫帝国的帝子，不放过其面上每一个细小的变化。杜某人要从这四殿下的面容以及表情中，揣测他最真实的想法。
“若你那日在老九的军中，被老九说动，接受了其诱惑，答应了与他合作。我会惋惜。”
“若你被小王刻意安排到你身边眼儿媚的套路所迷惑，无力自刮骨钢刀的旋涡中挣脱。我会惋惜。”
“若你挣脱了眼儿媚的诱惑后，狠下心来，选择将眼儿媚此人杀了或抛弃了。我会惋惜。”
杜小宇见他面色不曾改变丁点，试探着问道：“只是惋惜而已，殿下难道不会失望？毕竟杜某乃是玉清嫡传，我的老师乃是玉清长老。杜某这样的人，若是用好了，对四殿下帮助可是不少。”
“虽是惋惜，但我却丝毫不会失望。”李扶余咧嘴一笑，“小王不但不会失望，还会庆幸。”
“与一个或见利而忘记权衡得失，轻率下决定；或终日沉迷于女色不能自拔；或心性冷酷残忍，没有仁义之心的人合作。”顿了顿，李扶余继续道，“在小王看来，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以及麾下的忠诚开玩笑。”
“众人选择向我效忠，将他们的性命交托于我。小王若是不设考验便与你合作，岂对得住那些将身家性命压在小王身上之人？”
“作为人主，不可轻率，不可随性，更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便可能会犯错。一旦犯错，便要用麾下不知多少人命去弥补。”李扶余道，“是以，小王选择与人合作之前，不可不考察其人，不可不评估其人。”
突然间，杜小宇竟觉得眼前之人身上，不再只是伪装出来的文质彬彬，不再只是自己先前觉得的阴沉算计，此人身上，还有着一股泱泱气度。
此人的肩头上，还扛着一种名为责任的事物。出于这股责任心，他必须谨慎，必须算计。
“四殿下真是个矛盾的人。”杜小宇说道。虽这样说，这一刻的杜某人，却感受到了眼前苍茫帝子的魅力所在。
九皇子李临渊的魅力，乃是他终日混迹行伍的那股军人一般的豪爽、直率以及真诚。
而眼前四皇子李扶余身上的魅力，则是他身上的矛盾。这种矛盾，虽算计却为责任，虽有机心却也有承担。
“如今杜某通过四殿下的考验，四殿下打算如何？”这样想着，杜小宇有些松口，想让李扶余说出他愿意付出的筹码。
“小王欲问，老九向你允诺了什么？”
“九殿下允诺，助我回玄都，助我争掌教。”杜小宇没有说出李临渊具体的承诺，挑着说出一些可以说的内容。
“小王这皇弟，还真是过分的年轻。”李扶余淡淡道，“小王不会助你回玄都，不会助你争掌教。无论何时，小王麾下的一兵一卒，皆不会因你这两件事情而作任何调动！”
“这却是为何？”
“如今的玄都，暂时解决了内门外门两分的矛盾，可以说得上是道牙子之后最为强大的一代！这样庞大的派门，必然处于风口浪尖之中。”
“加上玄都三清之中关系扑朔迷离，玄都的形势可谓是瞬息万变，有着无穷变化。”
“贸然与你合作参与玄都的传承之争，变数实在是太多！小王甚至估算不出，若置身这旋涡之中，助你成为玄都掌教，需要牺牲多少。”
杜小宇沉默。李临渊的话，向他画出一个偌大的蓝图，引出了杜某人成为玄都掌教的野心。而李扶余的话语，则在他热血沸腾之时，兜头泼了一盘冷水，让他看到要实现野心的残酷与困难。
李扶余言语中不带一分感情，只有纯粹的权衡得失。他说道：“继承玄都掌教的资格，何等煊赫的权柄？太清掌权之人，在能获得什么利益的情况下，才会做出这样的允诺？玄都的水，太深，太深！小王不会涉入其中。”
杜小宇听着，明白了桑守业为何说四爷从来不曾做出一件不仁不义之事。也明白了为何桑小爷愿意投靠于这位四爷。
虽然明白，但为自身计，杜小宇还是问道：“与你合作，杜某能获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