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汗黑着脸骑在马上,他到底还是被人从坑里刨出来了,就像个沾满了泥巴的大萝卜。虽然可以骑马,但身上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他不知道这种药叫做”五日酥”,他此刻还能骑马已足见他内功深厚了,换做是普通人只怕要老老实实躺上五天。
他只觉又丢人又窝囊,心里恨极了那个老鼠眼的汉子,暗忖道:你就算救走了一个人也无力回天了,太师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前后夹击,那些中原骑兵和公主都插翅难飞。我已记下你的容貌,下次被我遇到我一定打断你四肢,也让你尝尝不能动弹的滋味。
这边夏侯茂带着众人与陈青云分别后下令加快速度,不做停留。他也知道陈青云无法拖住追兵很久。行了不到半日,走到一处凹地,蒋虎三突然打马追上夏侯茂道:“将军,此地凶险小心伏兵。“
夏侯茂看了这卖艺汉子一眼,方才那卖艺的黑衣小子不听劝告竟独自走了,这卖艺的也来啰嗦,不耐道:“我们一路追来,若有伏兵怎容得我们安然通过,现在我们原路折返,莫要疑神疑鬼耽误了行程。“说罢又看了看四周,虽觉得不可能,但此地低洼四周确是适宜伏击的地方,挥手道:“分散队形,留意两旁。“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阵密集的弓箭声从两边高地传来,果然有伏兵!夏侯茂临危不乱,大声令道:“保护公主!此地低洼,不可久留!夏炎,刘兵各带二百骑从侧翼攻下左右高地,其余人收紧队形随我正面冲上去,杀!”
弓箭十分密集,这里拦截的骑兵似乎并不在意“公主”死活,如此一来,不少人中箭落马,伤亡顿生,夏侯茂深知此刻留在低处无异于引颈就戮,手中长枪舞得风雨不透,一马当先冲上高地,他勒马一看,不禁心中一凉,这高地之上竟满满的都是列好阵势的鞑靼骑兵。
此刻也无暇深思,他一咬牙长枪一挥带着骑兵冲入战阵,两方骑兵顿时战成一团,朝廷和神兵门固然是精锐,但这些伏兵战斗力也极强,一时间战场上杀声震天,血肉横飞。商队的众人到此刻才看到残酷的战场是何模样,刀锋入肉声,惨叫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这伙鞑靼骑兵与刚才不同,只想致他们于死地,并不因季嫣然这个假公主在阵中就投鼠忌器。如此一来鞑靼骑兵的战斗力也就显现出来,他们进攻前会射箭,进攻中会射箭,逃跑时也会射箭,这种近乎于无赖的打法让这些机动性极强的骑兵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战果。
朝廷的骑兵显然有很丰富的对战经验,但神兵门众人要保护商队,手中又没有盾牌,简直成了活靶子。又一阵箭雨黑压压的袭来,商队众人眼见弓箭如此密集,纷纷闭眼听天由命,就在这时只听神兵门一个副将模样的人大喝道:”御!“
众人只觉身上一沉,一阵毛骨悚然的“噗噗”声过后,众人才敢慢慢睁开眼,乔姐“啊”的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叫响起,周旺山刚一抬头忽然觉得有热热的东西滴在自己脸上,他抬手一摸,放到眼前一看竟然满手的血,这才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竟然是之前同乘一骑的神兵门军士,这军士二十几岁模样身中十几箭,气若游丝,鲜血从他嘴里流到他脸上。
再一看古玩商人,乔姐,平安兄弟,蒋虎三身上每人身上都趴着一个神兵门人,刚才一声“御”竟然是让他们以身躯保护他们这些人,周旺山望着这张年轻的脸,双手发抖,他甚至感觉到年轻的生命正在慢慢流失。
蒋虎三双拳紧握,目眦欲裂,虎目中也留下泪来。朝廷的骑兵此刻正在血战,夏侯茂身中数箭,满身鲜血,仍然与鞑子骑兵血拼,地上留下的大部分都是朝廷骑兵的尸体。只见他长枪挑将面前一人挑落马下,鞑子立刻与他拉开距离,又搭弓射箭,他奋力挥枪想拨开乱箭,但弓箭四面八方而来,小腹后背又各中一箭。
刘万里叫到:“夏侯将军!”
夏侯茂闻声厉声喝道:“神兵门众将士护送商队冲出去,我们在这里断后!”
忽听一人哈哈笑道:“你们谁也走不掉了。”
只见一个手持长斧的人带着骑兵冲向神兵门的位置,刚才那发令的副将立刻迎上,两人战在一团,这手持长斧的人竟是个高手,神兵门副将虽然枪法也很有功底但内功却不如来人,一次兵器相碰已经被震得虎口破裂,长枪几乎拿捏不住。
忽听夏侯茂一声惨叫,看过去时人已跌下马来,不知生死。战场上只剩下神兵门围着商队众人。水无痕中途离开不知去向,季嫣然路上曾经悠悠转醒,之后又昏了过去。这两个高手不在,商队似乎已经无力抵抗。
那手持长斧的人显然就是这些骑兵的首领,他趾高气扬的用长斧指着所有人道:“嘿嘿,神兵门向来与我鞑靼交恶,今日饶你们不得,但你们若肯下跪投降,我说不定会给你们留个全尸。”
神兵门副将满手都是血,闻言也不理他,转而面向商队各位正色道:“神兵门护卫不利,但绝不临阵怯战。”
剩下的将士们闻言纷纷趋马向前,夕阳的光辉照着他们每个人,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恐惧,他们不是天生的战士,但他们每次战斗的身后都是千里如画江山,是千万同胞子民,他们不敢退,也不能退。
那副将用满是鲜血的手高高的举起手中长枪口中喝道:“神兵百战死!”
众将士高举长枪齐声大喊:“碧血染青山!”声震百里,经久不息!
“杀!”
刘万里,周旺山和古玩商人眼见这百余名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冲向刀山箭雨,刘万里看着用身体做盾帮他们抵挡箭雨的神兵门将士的尸体,双目通红,伸手从一具尸体上抽出佩刀,嘶声呼道:”杀!“竟就这么冲了出去,只听嗖嗖两声,他还未奔出几步就身中两箭,他单膝跪下用刀支撑着身体,眼中全是怒火和不甘。
周旺山跪在地上捧着那个为他挡箭而死的神兵门将士,哆哆嗦嗦的抽出他的佩刀,老泪纵横,嘴里呐呐道:“我的大孙子也是你这般年纪,你却舍命来救我这半截子在土里的老头子,我...我....”挣扎着想爬起身来,
那古玩商人看在眼力,突然把那个从不离手的鼻烟壶抛在地下,伸手抓起地上一杆长枪,伸手扶起周旺山,嘴中骂道:“都说晋商视财如命,想不到周姥爷子也是如此血性的人,我要是害怕也太他妈给四九城的爷们丢脸了,今儿这阵式恐怕大家都得死在这,周老爷子咱们就跟神兵们的小兄弟们冲一把。”
周旺山腿都在哆嗦,嘴里却说:“好!好!咱们爷俩也做一回英雄。”
两人搀扶着就要冲出去。那边神兵门已经冲进鞑子骑兵阵中,鞑子也丢下弓箭拔出马刀将他们团团围住,又是一场血战,神兵门将士视死如归,那副将满身献血仍奋战不止,手中长枪已挑落十几人,一柄长斧伸过来,接下了他的长枪。
有人一条胳膊被砍断,单手抽出佩刀继续砍杀,有人身中数刀,兵器掉落,拼劲最后力气扑到鞑子骑兵身上两人一起滚落在地战马踏来同归于尽,惨烈无比。
但鞑靼骑兵数量太多,眼见神兵门人纷纷倒下,乔姐,平安兄弟和精瘦汉子都捡了兵器,几人走到蒋虎三面前齐齐跪了下去拜了三拜,乔姐哽咽道:“蒋叔大恩,来世再报了。”几人竟都要跟周旺山冲出去。
蒋虎三手指捏的咯咯直响,眼角都流下血来,突然听他霹雳一声大喝,几个人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蒋虎三的身影。神兵门副将自知武功不敌,是以拼着只攻不守,但无奈功力相差太多,浑身已有七八处伤口,体力已竭,他奋力一枪刺向使长斧人的咽喉,使长斧的人头一偏单手抓住他的枪头,另一手持斧横扫而来,眼看这一斧就要将这副将斩成两截。
突听一声暴喝眼前一暗,一个人影出现在头顶,他竟不知这人影从何处来,就好像凭空出现在他头顶,一阵劲风向他肩头扫来,他慌忙变招,举斧格挡。一柄精钢长斧触到那道劲风便像筷子一样折成两截,劲风扫到他肩膀,他最后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压得他五脏俱裂。
他整个人也像筷子一样折断,甚至他座下的战马也折成一个奇怪的角度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