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锦绣山庄相遇,一路躲藏赶路,紧张无比,几时有过这样柔声细语?灵儿一呆小脸飞红,咬着嘴唇跺脚道:“谁恼你了。”
楚香帅笑着作揖道:“好端端的倒叫姑娘担心了,小生在此赔礼了。”
他一身书生打扮说话拉着长音当真像个酸秀才,灵儿噗嗤一笑啐道:“好个贫嘴的书生,刚才险些丢了性命你倒像没事人一般,倒让别人替你受怕。”
楚香帅瞧了一眼老实和尚手上雨布眨眨眼道:“我却不甚担心,这有我这朋友再侧,刚才这等剑法暗器伤不了你一很毛发。”老实和尚听了这句话似是开心的紧,只不停憨笑。
“不过这些人剑法虽不高,但是出手迅捷组织严密,一击不中全身而退,暗器断后,咱们几个进了飞鹏堡本是毫无戒心,若不是这里静的异乎寻常我们心生警戒,只怕也凶险的紧。”楚香帅皱眉道,“其实我也奇怪,敢来刺杀卫天鹏必是极厉害的对手,但这些人武功又远不及卫天鹏,他们又是怎么在大白天潜入飞鹏堡伏在这长廊之上?”
灵儿想了一下拍手道:“我知道啦,这几个人目标不是卫天鹏,而是咱们,哼,定是那几个破掌门派来的。”
楚香帅失笑道:“少林武当峨眉昆仑丐帮翠烟这六大派都是武林中流砥柱,在你嘴里怎么成了一文不值了,但这些人也绝不是他们派来的。”
“你怎么知道?”
“咱们自杭州一路来他们只是围堵抓捕,从未有过杀心,而且,你与慧心师太交手五十招不败,又与我同行,派这等武功的刺客刺杀我,莫不是昏了头?”灵儿听楚香帅夸她武功,明知楚香帅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这么说只是让他开心,心里下仍是吃了蜜糖一般,却白了楚香帅一眼:“谁又说一定要来保护你了。”
突然想起什么道:“哎呀,那个大鹏鸟追出去了,你不担心吗?”楚香帅看着地上卫天鹏扯下的袖子笑到:“他们害得卫大少爷毁了这么漂亮的衣服,只怕此时在磕头求饶呢。天鹏说前面便是安置我们的院子,想必已经备下酒菜,我们先去祭祭五脏庙吧。”
这一系列变故实在不是一时半刻想的清楚的,三个人不敢在飞鹏堡瞎转,按照卫天鹏所指找到厢房,里面果然已经备好酒菜,楚香帅每个菜都尝了一口,又喝了两口酒,大赞好吃,三人一路奔波也早已饥饿便不多说埋头吃饭。只是灵儿见老实和尚不戒荤腥大为奇怪,老实和尚也不隐瞒,将他几年经历讲来,灵儿听他说听说和尚化缘自比讨饭容易些才做了和尚模样,却仍旧挨饿受冻受尽欺负眼泪直流的只是不听给他夹菜添饭,老实和尚也感动的两眼通红,一顿饭竟然吃的泫然若泣。
楚香帅心下感叹,他虽自小身体异常,本是个废人,父母精心调制几年让他能有今日武功成就,比起老实和尚,实在可算是有福了。只是老实和尚一身内功登峰造极却偏偏不会任何招式,他说只会挨打绝非虚言,为何要离家来走江湖他却不曾提起,当日在锦绣山庄有不少黑道朋友见到他便要逃走,也不知是何缘故,但楚香帅没有问,他一直认为,每个人心中总有一些事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你若尊重你的朋友,就不该去问他们心底的秘密。
灵儿红着眼睛问楚香帅:“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
楚香帅道:“我也是第一次听到。”
灵儿忽地站起来指着他大声道:“你衣着光鲜的喝酒吃肉,却不知你的好朋友沿门托钵受人欺侮,他为了你去和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拼命,你就这样待朋友的么?”
老实和尚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他还让那大户人家施舍了我许多饭食,我那时许多天都没吃过饭,他。。。”
灵儿瞪着眼睛指着老实和尚:“闭嘴!你。。你这大傻瓜,你为他拼命,他只给让人家给你些残羹冷炙,你倒以为是了不得的恩情,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子!”
老实和尚被她一骂登时又结巴起来:“我。。。他。。。说我。。说我是他的朋。。。朋友。我。。。”
灵儿只觉得这老实和尚愚不可及,气的转向楚香帅,看到楚香帅正微笑的看着他,她只觉这张脸说不出的可恶,自己喜欢的竟是如此无情无义的伪君子,想起一路上他谈吐不凡,机智幽默,又想起刚才的温柔细语,定然都是虚情假意,她只觉胸口犹如压着千斤巨石无法呼吸,全身颤抖不已,心里不停的想找个理由为他开脱却无法说服自己。一转身就要冲出屋去,忽然眼前一花,楚香帅挡在身前。
“走开!”她盛怒之下举掌就打,只是她心乱如麻,出招完全不成章法,楚香帅一边躲闪一边和声道:“我与你一样,在锦绣山庄是第一次见到老实和尚。”
灵儿闻言一呆,不再出手,却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念道:“我错怪他了,我错怪他了。。。”
楚香帅轻轻道:“坐下歇歇罢,这段时日紧张劳顿,难免急躁,这样发泄一番,却也是好事。”
灵儿抬起头,她眼睛红肿,长长的睫毛还带着泪珠,抽泣道:“我,我错怪了你,还,还乱发脾气出掌打你,你不怪我?”
楚香帅笑道:“我们的灵儿姑娘侠义满怀,又是菩萨心肠,所以才一时激愤,能识得你这样的姑娘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你。”
灵儿却没有笑出来,她盯着楚香帅的黑珍珠一般的眸子半晌,突然嘤咛一声,扑到楚香帅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敢爱敢恨的姑娘,从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感情。
楚香帅感觉着她的眼泪的打湿自己胸前的衣衫,自那日从他们几人锦秀山庄逃出,一路上辗转曲折,虽然几次有惊无险的逃出包围,但几乎没有一颗松懈,虽无性命之忧,但若失手被擒,也绝讨不到好去。有一日在渡船上楚香帅终于忍不住问灵儿:“你究竟是谁?你为何来救我?你怎知我被困锦秀山庄?你为何先将我逼回庄内再施援手?”
灵儿轻轻皱起鼻子,眼睛变成一弯新月:“我是灵儿,因为我知道,因为我愿意。”然后突然贴到楚香帅耳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翠烟派的那个狐狸精也想救你,我偏让她救不成。免得她日后勾引你。”说完狠狠拧了楚香帅胳膊一下。当时那老船工抽着旱烟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像是在看年轻小两口闹别扭。楚香帅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唯一一次,有点希望路再远些,再长些。
灵儿哭声渐渐小了,人也离开楚香帅的怀抱,楚香帅的前胸衣衫已经湿了好大的一块。
老实和尚正把桌上的摆碗筷整整齐齐,他摆的很慢很认真,现在桌上的碗筷简已排列的像即将远征的军队。灵儿扑到楚香帅怀里时,可着实吓了他一跳,他满脸局促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该说什么话甚至不知道该往哪看。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觉得很生气,觉得你很。。。。很。。。”
“很可恶是么?”
“嗯~”灵儿声细如蚊,咱们这位姑娘发起脾气来像是洪水决堤,此刻又如同山间涓涓流淌的小溪。楚香帅心里暗暗好笑,难怪有人对他说过,全天下没人能完全懂得女人,只因为女人有时都不懂得自己。
楚香帅指着桌上整齐的盘碗笑道:“你若再哭下去,咱们的老实和尚就要成了碟子将军了。”
灵儿闻言转身看了看桌上整整齐齐的盘碗,也不禁笑出来。
老实和尚道:“灵。。。灵儿姑娘别怪香帅,他第一个肯把我当作朋友,我心里高兴的很,只是,我武功太差,不能帮你们太多。”
灵儿道:“那我就是你第二个朋友,你看好么?”
老实和尚圆圆的脸上似乎都发了光,只拼命点头,高兴的说不出话来。“朋友”这平凡的两个字,似乎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身上还是破破烂烂的僧衣,脚上是磨得快透底的草鞋,口袋比脸还要干净,但他还是高兴,高兴的像穿着华丽的衣衫,脚踩名贵的靴子,口袋里还装满了金元宝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