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子凌乱的很,突然听见“扑通”一声,李扬的夫人两眼一黑,倒了下去。李扬扑在郑燕敏的身上,焦急地喊着夫人的名字。
荆赫昌急忙找来大夫,叫人把郑燕敏抬到了一个房间里。大夫说她是劳累过度,很久没有进食了,再加上一直忧心,身体有些吃不消。
“那……我夫人她没事吧?”李扬喘着粗气,眼眶有些红。
“不必担心,令夫人多加休养身体便会好起来了。”
不光大夫,荆赫昌也很是感动。想不到李扬看着挺坚强的一个人,居然也是个如此重情重义的。
“您是丞相大人吗?”荆赫昌本想假装自己不清楚对方身份,增添麻烦的,但现在他很想结交此人。
“不,草民不是。从草民摘下官帽,狼狈回乡时起,丞相二字放在草民身上,就算曾经是,如今草民已经不配了。”李扬半是诚惶诚恐,半是慨叹什么似的,荆赫昌更好奇了。
“您曾是一国丞相,怎会如此?”
李扬一言不发,脸上露出悲戚之色,随即又被坚定的光芒所取代,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大人不远千里送信前来,让令夫人受了许多委屈,请大人留在荆王府吃个便饭吧。”荆赫昌言辞恳切地说。
“那怎么行!”
李扬几番推脱之后,才半推半就地留在了荆王府。荆王让人上了一大桌好酒好菜,桌上就只有二人。
荆赫然不停的活跃着两人聊天的气氛,从很浅的小事,一直聊到历史,聊到政事。他越聊下去越觉得惊喜,李扬的学识丰富,见多识广,在官场上多年为相,侃侃而谈起来让他敬佩不已。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遇见李扬,他才发现自己以前结识的朋友,哪里称得上是朋友。
看聊得差不多了,李扬在聊天的空当,像是想起了什么,叹息了一声。
荆赫昌见他如此,知道他一定想到了不得意的事情,脸上愉悦的笑容也逐渐收了下去,关切地问:“至赢兄想到了什么?”
李扬眉心郁结,抓起桌上一盏酒胡乱地吞了起来。
“我李扬从小自命不凡,寒窗苦读数十载入京为官,得先皇赏识有幸为相,感激之情由心而生。”
荆赫昌见李扬开始说自己了,在一旁洗耳恭听了起来。
“先帝的仙逝令我悲痛不已,下决心要尽我所能,将先帝的江山打理好,好好扶持新帝……唉,不提也罢,够了够了,我这一生足够了。”李扬又开始倒酒喝,苦笑着。
“至赢兄一片赤子之心,荆某敬佩!”
李扬讽刺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个好臣子。好臣子起码要得君心。”
荆赫昌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惊讶:“至赢兄的意思是……但您是大忠臣呐!皇上为何不信任你?”
李扬又叹着气道:“那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就是皇上,本就该如此。”
二人沉默,却各怀心事。
李扬也见好就收,说酒喝多了想去看看自己的夫人。
荆王府的客房里,郑燕敏已经转醒了,刚被荆王府的丫鬟们伺候着吃些小粥,又准备入睡休息了,却见到李扬进来了,准备挣扎着坐起来。
“夫人还是躺下休息吧。”李扬又亲自扶着郑燕敏躺下,这让受冷落多时的郑燕敏受宠若惊,一阵鼻酸。
李扬看着发妻消瘦了许多的脸颊,还是有些心疼的,语气放得很轻:“夫人这些时日受苦了,太后交了我要事要办,棘手得很,所以难免有些心烦意乱,对夫人有些刻薄,希望夫人不要记在心上。”
郑燕敏眼角的泪又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像是想把这些日的委屈都哭尽似的,对李扬之前的一切不满消失得一干二净。
李扬也是满心怜惜,很耐心的哄着,直到郑燕敏睡去。
计划很顺利,他已经成功结识了荆赫昌。这一切,他的发妻可做了不少牺牲。
一路上没有给她好脸色,又是挨饿,又是劳累,又是山贼的惊吓,郑燕敏果然累病了。在马车上待久了,在荆王府中走了许久,他的夫人还算是有些毅力的,撑了这么久才昏过去。
后面的一切更是不用说,被邀吃饭,饮酒交谈。谈话中他有意无意的传递着一些信息,看样荆王也是听信了的,这对荆王同意与自己合作十分有利。
对太后的这个长兄,他算是彻底放下心了的。有权势,有野心,有胆量,就是没有足够多的智谋。
在交谈时,李扬故意向荆赫昌描绘了至高无上的皇权,描述了百官的心有所偏向自己的局势,描绘了皇上对他的排挤,描绘了当今皇上多年不扩张的不作为,描绘了太后对他的信任……描绘了一切对他们合作有利的东西。
当然,几个时辰还不能让这些东西深入他的心,但迟早有一天,荆赫昌会改头换面,将勃勃野心彻底展现出来。
李扬朝天苦笑了一下,他一生骄傲无比,现在无论做什么事,居然都要靠苦肉计。
当时他靠苦肉计从朝堂之上全身而退,从皇上的眼皮底下逃走,现在还要靠苦肉计才得以结识荆王,将来好利用他。
李扬又泄恨似的捶着自己,仿佛这样能解恨似的。
都怪他以前放纵了,为官本来就该处处谨慎小心才是。千不该万不该,他真不该小看先皇的亲生儿子的。真想不到这小皇帝年纪轻轻,手腕这么强硬,居然把他李扬逼到这个份上来了。
不过可惜了,这小子哪能斗得过他李扬呢?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谁吃亏谁占便宜十分明了。
他做好了一切打算。他李扬不死,诸葛枍一定会死。他李扬死,诸葛枍也得跟着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