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房中的火坑竣工后的第二日,老王婶来了林家。
老王婶尚且在娘家做姑娘时,伤了腿脚,现在年老了,每逢秋冬降温,双腿更是疼的厉害。
平常时候,老王婶是很少出家门的,更遑论是出来串门了,因而今天贸然敲响林家的大门,倒是让林母吃了一惊。
不过,老王婶来这里,倒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乃是有喜事儿要说与林母听。
林母一听老王婶是来给林淮说亲的,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之前的两桩亲事,莫名觉得心虚。
不过,林母很快又高兴起来,自觉这是个好机会,只要她严格把关给儿子找个好媳妇,哪怕是二郎因之前的事儿,心里还对她有些生气,也该对她这个母亲释怀了。
林母就高兴的问老王婶,“是哪家的姑娘啊,我认不认识啊?”
老王婶笑着拍拍林母的胳膊,“兴许是认识的,你应该还见过那姑娘的父兄。”也不继续吊林母胃口,很爽利的说,“这姑娘家和我娘家一个村,不然也不能托到我身上来做这桩媒。姑娘他爹是个木匠,有个外号叫李大锤,咱们村里买些木桶啥的,差不多都去他家。我记得好像大郎成亲前,李大锤还来你们家,给打了两张架子床,二郎娘你还记得不?”
林母一听这茬,瞬间恍然大悟,“是他啊。他家里还有一对双胎儿子,都跟着他们爹学了木匠活那个李大锤家……”
“对,对,就是他们家。”
老王婶一见林母的表情,便知这事儿有谱,就又絮絮叨叨的将李大锤家的基本情况说了一遍。
老王婶性情老实,很是慈和一个老人,眉眼间都是平和笑意,说起话来也让人觉得舒服。
可她也没给人做过媒,还真担心牵错了线,闹出对冤家来。
不过,如今这桩亲事的女方是她娘家那边的人,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二郎更是个好孩子,前程大着呢,若是这两家凑在亲家,也是好事。
况且两家都是和睦的人家,不存在兄弟争产、妯娌奸猾的事情,都是难得的好人家,配一块很合适。
老王婶把女方家的情况说清楚了,林母就更意动了,尤其是听到,那姑娘上边四个哥哥,有一对还是双胞胎,更觉满意。
一来是想到,未来亲家母能生,那她闺女肯定也能多多的生儿育女,延续林家的血脉;二来也觉得,姑娘家兄弟多,她且是老小,不管是做兄长的,还是做父母的,肯定会多多帮衬她,那么二郎以后若是有个什么事情,也不缺帮手了。
想起这事儿,林母便觉愧疚。
她虽为林家诞下两个男丁,但孩子终究还是太少了,看看附近人家,那户不是三、五个儿孙,偏她只生了大郎和二郎。为此事,林母一直对林父心存愧疚,自觉对不起林家祖上。
老王婶离开后,林母就兴冲冲的去寻林淮。
走到后院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才倏地反应过来,儿子如今可不是闲人了,二郎现在忙着呢,每天都要教导十多个孩子读书认字,不到中午是歇不下来的。
林母往里瞅了瞅,见二郎果然正全心忙碌,只能强制按捺下心中焦急,暂时回了前院。
中午学子们放学归家,林家也开始用午饭。
午饭后,林淮要回后院,便被林母唤住,去了林母房间陪她说话。
林江见状,讶异的摸摸脑袋,问林丁氏,“母亲又怎么了,我瞧着心事重重的。”
林丁氏一边清洗锅碗,一边悄声说,“是好事儿呢,上午老王婶过来,说是给二郎相中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家和老王婶娘家一个村的,她父母不知在哪里见了二郎一面,非常满意,托老王婶做这桩媒呢。”
林江欣喜,“好,好,果然是好事儿。”叹一口气,“二郎的亲事到底是耽搁了。”若不是给父亲守丧,二郎哪怕身体孱弱多病,也定会早早成亲,段不至于年近十八了,还孤身一人。
林丁氏便道:“你小声点,让娘听见了,又该不高兴了。”
*
林淮从林母房中出来,神情平静,漆黑的眸子中亦是平淡无波。
这神情看不出喜怒,让林江也不好过去询问弟弟的意向了。只能又讪讪的摸摸鼻子,接过林丁氏递过来的棒槌,将晒在绳上的棉被等物狠锤一番,好让日头暴晒,以后盖着暖和。
林淮回了后院,一进屋便见玉瓷正坐在凳子上,随手翻看着一本书籍。
书是上次去镇上买的,是本纪年通史,玉瓷看得爱不释手,这已经是翻看的第三遍了。
看见林淮进门,玉瓷合上书,冲他笑了笑,“中午你在隔壁房间授课时,我在这边看书,见到伯母来了后院,似是有事寻你。”
潜意思就是,让林淮去和林母谈谈,看看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难开口的事情。
玉瓷对林母的观感有些复杂,因为早先王老财夫妇H县城赵家姑娘这两件没有达成的婚事,让玉瓷对林母的印象有些不大好。
然林母到底是老人了,这段时间因为种种事情,苍老的厉害,让玉瓷看的不忍。尤其是今天中午,林母来后院时,面上神情既忐忑又急切,后又讪讪离去,便让玉瓷误以为林母有什么为难事寻林淮,可却碍于儿子的威严和清冷的性情,不得不挫败的离开。
玉瓷脑补的很欢乐,让林淮无奈苦笑。
玉瓷的心思简单,心中所念所想都写在脸上,他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因而,便愈发觉得好笑。
“已经和母亲谈过了。”林淮坐下后和玉瓷说。
“嗯?伯母寻你何事,可是真有什么为难?”
林淮摇头,“倒是不为难,权且也能称得上是一桩好事儿。”便把老王婶的来意说了一遍。
玉瓷心中无端闷痛一下,本来还很欢悦的心情,突然就失落起来,整个人也有些无精打采和心不在焉。
林淮还在说,“那户人家说是在交赋税那天见过我,我却不记得了。”
玉瓷此时也想起,早先交赋税时,林淮因为容貌太过出色,被不少人打探过。当时老王叔和大曲叔他们,还兴致勃勃的将林淮夸了一番,她在画卷中笑的乐不可滋,只觉得这事情颇可笑,林淮这个难娶的,竟已到了连老王叔都要为他的亲事发愁的地步。
当时不曾想此时会有后续,还曾心大的暗叹林淮真是个老大难,现在却觉得烦躁不堪,胸中也犯堵,好似有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让她好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