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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摊牌

热闹的屋子里只剩了慕容离和执明二人。

慕容离兀自低头喝茶,对方没有开口,他便也一个字都不说。时间虽然紧迫,但同这人耗的时间还是有的。

他一直是一个人,但如今,由不得他承认或是不承认,有另一个人打乱了他的生活,并以不顾一切的方式一头撞进了他的世界,很多时间里,不管这个人在不在他眼前,他都会不自觉的想起,比如这人在自己身边折腾的时候,比如因为遖宿的问题夜不能寐的时候,比如吃着一碗简单的阳春面的时候,再比如面对杀手第一次那么狼狈的逃亡的时候……

他也许永远也不会告诉执明,在那条昏暗的巷子里,他有问过自己,如果自己不是慕容离,或者说,不是经历过种种不堪的如今的慕容离,他是不是会像执明说的那样,肆意的活着,在春日看花,在秋日听蝉,然后在冬日煨酒……又或者,纵使自己是不堪的,只要有执明,他也还是可以纵马长歌……

可是最后,他还是将这个答案否定了去。

时间不可能倒退,执明也不会是他的救赎。谁都不可能救赎他。他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到那时,还是一个人。但他不知道,那一天,居然会来的如此之快。在天权的这段日子,似乎是一场不算太好但足够慰藉的梦,他差点信了,但却必须醒了。

“……阿离,你可以告诉我来天权的原因吗?”

沉默良久,果然还是执明率先开口。这个问题压在他心里许多时日了。

“……”

“阿离不愿说就不说了……”

“执明……”

“阿离不需要勉强,我明白任务是不能随随便便告知他人的。”

他没有想真的得来一个回答,他也笃信慕容离不会害他,只是眼下人都要走了,他知道自己是留不住的,他只是想试一下,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究竟走到了哪里。慕容离此刻的犹豫尽收他的眼底,只是见了这点犹豫,他好似就已经满足了。

“执明,你知道今夜刺杀我们的是什么人吗?”

为什么要来天权。

他原本是无须回答这个问题的。正如执明所说,事关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执家父子还是自己的怀疑对象,尚不能完全免嫌,自己实在是没有理由要向他交代一个缘由。然而看着那人明明失落却还在讨好自己的样子……

“是阿离的政敌吗?”

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慕容离放下杯盏,望着执明,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是遖宿。”

“遖宿?遖宿人为何要刺杀阿离?”

刺杀慕容离的人,执明有想过是慕容离的政敌,毕竟他处在那样的位子,得罪的人必然不会少;也想到兴许就是启坤那只老狐狸,眼下和平盛世,总统的位子坐的稳稳的,借着机会将功高盖主的慕容离给除了去;甚至怀疑过自己的老爹,生怕他真就是还存了同启坤分一杯羹的念头……

他就是没有想到会是遖宿。自当年遖宿入侵钧天,后战败被赶出中垣,两国的关系的确经历了几年冰冻期,但是随着和平条约的签订,贸易往来的不断加深,这些年基本已经破冰,不管是在经济上还是政治上,两国均保持着友好交往。早几年执明在学堂的时候,还有一个关系要好的遖宿同学。

可现在遖宿人居然来刺杀阿离,莫不是……

“我得到情报,有大批遖宿间谍潜入天权,并与疑似天璇军区人员秘密见面,所以我就是为调查此事而来。”

“阿离是否怀疑过我天权也与此事有关?”

执明鲜少有神情如此凝重的时刻,慕容离望着他又旋即低下头:“是。就算此刻也尚未完全洗脱嫌疑。”

“呵……”见慕容离这样说,执明不仅没有慌张,反倒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捡了桌上的葡萄丢进嘴里,轻笑道,“即使如此,阿离又为何要告诉于我,莫不是阿离心里其实不愿怀疑我。”

“执明!”

慕容离冷冷的目光落在执明的脸上。那眼神太过锋利,就像是一柄可以斩尽天下生灵的利刃,令燥热的屋里一下了冷了起来,换做一般人,在这目光的注视下,估计已经是吓得腿脚发软瑟瑟发抖了。然而执明乃奇人,慕容离瞅他的这一眼,也叫他惊艳了一把。这恼羞成怒的样子,分明是被戳中了心事又不肯承认。

他的阿离,比之初来天权之时,似乎多了几分烟火气啊……

“哈哈哈,阿离,我我我……我开玩笑的,阿离不要生气……不过阿离此次去瑶光又是因为何事?”

平日里他是没个正经样子,但经历了这凶险万分的一夜,他多多少少也明白这事儿必然不简单,所以见慕容离在处理事务,他就一直喝着茶在旁边看着不去打扰,而从慕容离的神色变化来看,瑶光想来更是有大事发生……

“今夜,不光我们”,慕容离直直的盯着执明的眼睛,似乎是想从那里面得到一个肯定——肯定自己,是对的,“总统也遇刺了。”

那双眼里,除了星子,还有自己……的倒影。

“啊?!”

执明的嘴巴呈大大的O字型,然后在他尚未来得仔细思考之时,又被丢下第二枚重磅炸弹:

“还有,尾火城被遖宿攻占。”

原本大张的嘴巴扩的更大了。如果之前只能塞进一颗鸡蛋,那么此刻,可以直接塞一个馒头了。

“现下执少已经知悉了全部,慕容也该赶回瑶光了。”

刺杀慕容离的是遖宿。攻占尾火城的是遖宿。刺杀总统的,一定也是遖宿。今夜种种,就算不关心政治的执明也明白,一个惊天的阴谋。

重新恢复了表情管理功能,双眉却又拧成了八字。

“阿离此次回去定然是凶险万分,我不让阿离去!”

在遇见慕容离之前,他的梦想一直都很简单,就是每日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再来几把斗羊斗蛐蛐比赛,再再然后娶个老婆生个胖娃娃,日子乐颠颠。什么家国天下,什么总统遖宿,统统与自己无关。他从小就知道,他们天权有昱照关守着,还有老爹大半辈子打下来的家业,足够他一世的富足安乐。在遇见慕容离之后,他的梦想还是很简单,只是不想娶老婆了,就想把那人留在天权,然后和自己一起喝茶听曲过小日子,昱照关可以护着自己,也可以护着那人。昱照关之外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私心的统统不愿去理会。权力有什么好,百年之后,一抔黄土,什么都带不走。

“阿离,启坤他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你为他卖命!我们就留在天权,太太平平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他拉着慕容离不让他离开,少了一个慕容参谋长,还会有张参谋长,李参谋长,左右地球还是会转,钧天也亡不了。

而慕容离这回也没有挣脱。又是长久的沉默。沉默之后,慕容离看着执明:

“执明,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这是遖宿设的一个局,故意将我引来天权,即使达不到离间总统和执老元帅,也可以减少总统身边的人手,将我们各个击破。在天权的日子是很好,也是我这些年里难得的快乐时光,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都只顾自己的日子,那一旦战火重新燃起,又会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他们没有昱照关,而且昱照关真的就能抵挡住遖宿的野心吗?”

“执明,启坤不是好人,我也不是,或许你也不会相信慕容离杀人不眨眼的慕容离会关心别人的死活,但只要我还穿着这身军装就是个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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