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凌毅一出尘烟的小院,就看见顾思曼虚弱的站在门前,好似等了很长时间,面色透白,额头上覆了密密的一层薄汗。上身穿了一件荷藕色金片对偶衫,下身白蝶洒清拢纱裙,腰间系着一条素白色的束带,略有清新脱俗之感。
见凌毅出来,上前便拥住他“王爷,曼儿得知太后西去,难受的紧,想着赶快来看看王爷,又见王爷睡着不忍叨扰,王爷,您节哀啊。”
一旁的玉芙站着拭了拭泪“顾妃昨夜听得此讯便收拾了出来,却没赶上王爷您的脚步,便一直在屋里焦急着,听得王爷回来就休息了,只得在六夫人门口一直等着...”
顾思曼转头斥道“多嘴,王爷跟前也乱说话。”
凌毅眼中似有不忍之色,揉了揉她的头发“若是玉芙不说,你便不让本王知道么?看看,眼底都是乌青,定是一夜未眠了,一会回去休息休息,这几天府里的事还要你打点着,累坏了可怎么是好。”
听得此言,顾思曼更是往他怀中挤了挤“王爷言重了,这都是曼儿该做的,只盼着王爷您注意好自己的身子,曼儿就安心了,出来时便叫她们炖了燕窝,如今也有两个多时辰了,不如王爷移步猗梦居?”
“曼儿,你就是太用心了,也要注意自己才是,本王陪你去用早膳。”话毕,二人便双双出了这胧烟堂。
丧礼前前后后也有一月的时间,倒是无事,结束之后凌毅也差不多恢复了之前的作息,整日除了上朝便是待在书房。
尘烟将桃木花棱窗推开一道细缝,带着雨意的微风悄悄的流泻进来。只见得细细密密的小雨珠帘一般洒落在地上,索性把窗全开,雨幕之中,朦胧的见茉莉花垂着头,一滴滴晶莹顺着皎白的花瓣落下,放佛带了馨香。母亲好像钟爱此花烹茶,故尘烟对此花也是异常喜爱,它不似玫瑰高贵,又没水仙芬芳,独这一份淡雅,让人欣赏。如今在此处见芙蓉倒也是一种缘分。
独坐琴前,轻抚琴弦,缓缓拨动,心中无曲玉指滑落却是另一番沁入人心的声音,一升一降一烈一缓,转折之间契合完美。
琴声雨声好似相融却又孤立,只觉悠扬入耳渐渐生了悲凉之意。
凌毅放下看了许久的书卷,声音相隔甚远,只那么一两调入耳,竟觉得不尽兴,便想听得更真切,出了书房便知,源于胧烟堂。
尘烟正闭目弹琴,今日,是母亲的忌日,她不得不找种方式宣泄。弹着琴,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和猩红的荷花池。尘烟睫毛轻颤,一滴滴眼泪抖落,手下的速度越发快了。最后竟听不出原本的旋律。
凌毅欣赏的目光渐渐敛了,朝着琴案看去,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阖了,未描画的眉淡淡的,泪盈于睫,竟让他生了一丝怜惜。上前一步,抓了她的手:“曲子不是这样弹的,这样只会乱人心性。”
尘烟睁开眼,瞳孔中尽是雾蒙蒙的水汽,她苦笑了一声,起身行礼“妾身不知道王爷来临,还望王爷恕罪。”
凌毅不语,绕开她来到琴前,修长的手指触碰到柔韧的细丝,迸发出别样的音律“弹曲子的时候,应该心静,抛出一切杂念,全身心投入进去,感受它体会它,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会弹出不同的韵味,这犹如人生。”
凌毅停下,看向尘烟,顿了顿又说“你做不到心静,连一首曲子都弹不好,如何做以后的事。”
尘烟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再一次欠身,久久不肯抬头。
凌毅看着她抖动的身体,极力强忍的泪花“为何这般失态,你原不是不能控制自己的人”
尘烟这才抬起头,似是不敢相信“王爷要听?”
他起身行至桌前,自酌了一杯清茶,只望向窗外的细雨道“闲来无事,听听无妨。”
“其实也不是什么故事,不过今日是母忌日罢了,妾身情不自禁。”
“你说,你母亲是被人害死的?”
“是,府内夫人争宠,母亲被‘不慎’落水”好不容易平缓了情绪,随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被几近打落的芙蓉。
“如此,你可知葬在何处?”他放下杯盏,转向尘烟处,笼在这凄清气氛里的侧颜,皎洁而美好。
“想是在城南外的山上,有人给母亲悄悄立了排位。”
“本王也好久没去城外,不如同行。”说着他起身唤了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小厮“景阳,你去安排吧。”
尘烟转身看他,玄衣墨发,一顶镶碧鎏金冠高束,双蟒交叠印于金冠之上,身形修长。四目相对间,只剩那深沉乌黑的瞳仁,吸尽了天地间的光华。“王爷,您...”重重一跪“司马尘烟今日受王爷大恩,来日当牛做马也必报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