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仿若火烧一般,红的绚烂,却透着哀凉。
在无尽喊杀声中,十万丈圣树轰然断裂,激起淹没天地的尘埃。有一朵朵血花飞溅,却是将这无边无际的尘埃也染了个红。
在这血色尘埃之中,母亲,父亲,妹妹,爷爷,族人,一一被淹没,灰飞烟灭,再也不见。
“不……不……啊!!!”
荒一浑身冷汗,猛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原来是一场梦!
好可怕的梦!
小小的身子狠狠颤了一颤,忆起了不愿忆起的现实,荒一双眸猛然睁大。
原来这不是梦!
为什么不是梦?
梦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如在眼前。这虽是梦,却与真实相差无几吧!
荒一自己都没有发觉到,有两行清泪,湿了他的容颜。
好一会儿后,荒一狠狠擦去眼泪。
哭,又有什么用呢?
明明决定了,再也不哭了啊!
镇定了一下心神,将所有的哀痛强行镇压,荒一想起自己踏入虚空通道后不久便没有了意识,那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念及此,荒一向四周望去。只见四周土墙茅草顶,房间不大,摆设也极为简单,除了荒一躺的一张木床外,便别无他物了,真可谓是一览无余。
下了床,荒一走到木门处,谨慎推开了木门。
“吱呀”一声,刺眼的光芒涌入眼帘,荒一挡了挡眼睛,适应之后才放下手,向前方看去。
一个篱笆小院,院中种了些橘树,橘树还未结果,只有朵朵纯白橘花开放。在院落里,还有鸡鸭几只,或是嘻逐打闹,或是悠闲渡步。
在院前,还有几间茅草房。在一间正中茅草房前,还有一只大黑狗,趴在地上,无精打采晒着太阳。在大黑狗身边,一个年已花甲的老奶奶坐在小板凳上,慢悠悠淘着米。
开门声引起了大黑狗的注意,大黑狗抬起了脑袋,瞅了荒一一眼,“汪汪”叫了两声。
老奶奶这才发现荒一,放下淘米具,在身上围裙上拍了拍手,站起身道:“娃娃,你醒啦!看你穿着也不普通,怎么一个人倒在山里了呢?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离家出走了啊?对了,娃娃,你家在哪里,我好喊我家娃送你回家。”
老奶奶一口气问了一大串话,荒一张了张嘴却根本跟不上老奶奶的速度,只是听到最后一个问题,荒一沉默了下来。他低下了头,看不见表情,只有轻轻,轻轻的声音响起:“我……没有家了。”
老奶奶还想问什么的,到嘴的问题却生生停了下来。老奶奶微微张着嘴,数度想要问什么,但是看着明明处在阳光中,却给人种身在阴暗里的感觉的荒一,老奶奶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轻轻叹了口气,老奶奶走到荒一身前,轻轻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和蔼道:“孩子,如果你不嫌弃,就把这里当做你的家吧!奶奶虽然不富贵,但是有奶奶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荒一身子抖了抖,老奶奶的话很淳朴,却是真心。有一丝暖流,流淌进了那冰冷刺骨的心湖,带来了点点的温暖。
嘴唇微启,然后闭上,荒一没有说什么。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小小的双手,轻轻地也抱住了老奶奶。
事后,一番闲谈,荒一知道了是老奶奶的老伴上山砍柴,发现了昏倒在林中的自己。此外,荒一还了解到此地名为小河村,隶属三河县管。而三河县又归九河镇管,至于九河镇归什么管,老奶奶却是不清楚了,只是知道他们身处的国家,名为——三炎国。
对于这个三炎国位处九界中的哪一界,老奶奶更是不知道了,就连九界这个词汇老奶奶都没听过。看来,大爷爷是把自己传到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来了。
也对,也只有传到这样的偏僻之地,才不会被那三个人族巨擘宗门发现。
黄昏之时,一个背着一背篓柴的老爷爷回来了,然后二老开始生活煮饭。将夜时,饭菜刚上桌不久,一个扛着锄头,面貌普通的青年低着头走了回来。
“铁娃子回来了啊,快,快来吃饭咯!”老奶奶招呼着,然后向荒一介绍了一下,这个青年是二老的儿子,叫何铁娃。
“诶,对了,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啊?”介绍到荒一的时候,老奶奶这才想起还没问荒一的名字。
世有九界,三界为一天,共为三天。每一“天”都浩瀚无边,有着无边无际的大地,有着无穷无尽的种族。
然而,承载“荒”之名讳的,只有一个种族,那便是——“荒族”。
虽然这个地方极为偏僻,但是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荒一也不愿冒险。他冒不起险,因为他的命不止是他的命,还是整个荒族的希望。
荒一,这个名讳要等到荒族重现人间时才能出现了。
可能要埋藏很久一段时间,可能要埋藏到永远。
既然如此,那就要改一个名讳了。
叫什么呢?
荒一此时想到的,是无尽黑暗的茫茫前路,那是,夜。
“奶奶,我叫……夜一。”
夜一,这是荒一的新名讳。
可能要顶着这个名讳很久,可能要顶着这个名讳一生。
“夜一?娃娃,你这名字可真怪,也不知道你爹娘怎么跟你取的。你说是不是啊,铁娃子?”
何铁娃淡淡看了荒一,不,夜一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坐了下来,端起碗筷兀自吃着饭菜,郁郁寡言。
看着何铁娃这般模样,二老眼底深处有着痛惜,向夜一解释道:“娃娃,你莫要见怪,铁娃子他……他就这样,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夜一摇了摇头,说了声“不会的”,然后看了何铁娃一眼。夜一看到了一双黯淡无光的眼,夜一能感觉到,这个青年男子身体还活着,灵魂却是已经死了。
夜一莫名的知道,这个男子肯定跟自己一样,受过生离死别的大苦楚。
只是,他们不说,夜一也就不问。
同为可怜人,就各自默默的承受,默默的悲伤吧。
饭后,农村无娱乐,亦或是四人皆无心娱乐,早早的就各自回房睡了。
确定四周无人,夜一锁好房门,然后吹熄烛火,盘膝坐在床上。
双手结着一个奇异的印记,夜一缓缓闭上双眼,将心神向大脑的某处沉去。
下一个瞬间,夜一出现在一片无垠宇宙之中。在夜一的面前,有一扇仿若与宇宙齐大,古朴而布满沧桑的门扉。
在这个门扉上,有四个比天地都浩瀚的字:
荒帝真典!
在这扇门扉面前,甚至在这四个字面前,夜一就连蝼蚁都算不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此情此景,何等雄伟无边。
只是,夜一却超乎年龄般冷静,就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就是为了它,荒族遭遇了灭顶之灾。
那他,又有什么好震惊,又有什么好惊喜的呢?
为了它,赔了整个族群。
那它,究竟有何玄妙?
收敛心神,夜一向这扇门扉缓缓走去。
两者之间仿佛相隔无穷距离,却超乎想象的快的接近。
一脚迈出,夜一便消失在了这扇门扉里。
没有带起丝毫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