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漫天的黄沙,春季是多风的季节,只要狂风一起,方圆几里都是这昏黄的世界。四周连一棵树都没有,到这里快半年了,紫烟还是有些不适应。
再等等吧,过完这个月,如果战事顺利的话,就可以迁徙到水草丰美的草原了。那样的话,日子就会好过很多了。有成群的牛羊,有各种庆祝的歌舞,还有月亮底下的熊熊篝火。紫烟心里想着。
冯燕然的大帐在沙漠比较平缓的一带,前面有一块硕大无比的石头,可以挡住流沙。这漠北的风沙可不是开玩笑的,只要风一起来,铺天盖地的。任谁也抵挡不住,一阵风过,所有的地形地貌都发生了改变,以前的踪迹可以了无痕迹。紫烟在这沙漠里呆了快半年,对这些有着比较深的了解了。
大帐说不上奢华,倒也是很恢弘的,冯燕然每次都是召集部下在此议事的。漠北人讲究实用,这里的自然条件和经济条件不允许弄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像江南自古富庶,茶余饭后,人们讲究雅致和情韵。而冯燕然爱上紫烟的也就是这一点。江南水乡养育出的温软娴静的女子,就像一泓清冽的山泉,自是与大漠的粗犷不同。冯燕然非常迷恋紫烟带给他的这种感觉,这个女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哪里都是软款款的,温香软玉,令他沉醉不已。
冯燕然的部落在整个漠北算是最大的一支了,但是大单于麾下有十几个部落。冯燕然的部落算是兵强马壮,以前总是占据着水草最为丰美的地区。但是去年回来的时候,冯燕然的父王病重,加上年事已高,没捱上几天就去世了。冯燕然接替了父亲的王位,作为一个只有二十来岁的部落小王,麾下当年跟随父王征战的老将有些不服的。别的部落眼红他们实力强大,一直占据水草丰美的地区。内忧外患,又有奸人在大单于面前撺掇,弄的冯燕然焦头烂额。
纵使他是青年才俊,也有一部分支持他的忠心耿耿的部署,奈何毕竟稚嫩,力有不逮。终究还是被人挑唆着让大单于给迁徙了属地。从水草丰美的根据地给划分到这寸草不生的荒漠中来。这段时间,冯燕然心里一直有压力,紫烟明显的感觉得到。她也并不能分忧,只是在夜晚,能够歌舞一曲,让他能暂时忘却眼前的烦忧。
想想这半年,紫烟跟随着冯燕然也历经了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舞姬成长为这个漠北部落的王妃,一步步也是走的险象环生。也更是见证了权利争斗的血腥和残酷无情。有时候紫烟都会觉得很神奇,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可以捱过这么多事情。
如果翠翘知道的话,是会为她高兴呢还是担心呢。想到翠翘,她心里有些难过,这么多年来,翠翘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待。自己未能尽孝,却远走他乡,还是临走时才叫了她一声娘,是不是也太吝啬些了呢。等过完这段最艰难的时候,她一定要回去看翠翘,好好的孝顺她。
她带着十几箱的嫁妆刚到漠北的时候,冯燕然的父王已经病倒了。这位征战一生的沙漠铮铮铁汉卧倒在病榻上,已经逐渐显得消瘦,只是那眼神依旧能够捕捉到年轻时候的风采,鹰一般的锐利。当他看到紫烟的时候,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握住冯燕然的手,底下的人都退出去了,连紫烟也被要求回避。父子两个一直在交谈,直到深夜。
晚上回来帐篷的时候,冯燕然眼底有些泪光,但是多年的严格训练和刚毅的性情并没有允许他表现出一丝的软弱。可是,紫烟还是敏感的觉察到了他心底的那一丝惶恐。晚上睡觉的时候,紫烟抱着他,把他的头放在胸口。随着轻微的鼾声,紫烟借着月光,看他面色白净,在她的怀里睡的像个无辜的婴儿。她不禁甜甜的笑了,有一些温暖,是女子所天生的母性吧。
病来如山倒,大漠里所有的郎中都看遍了,大家都束手无策,无力回天了。父王没过几天就去世了,丧事办的很简单,却又不失隆重。冯燕然眼神更幽深了,深的连紫烟都觉得有些看不到底。他的轮廓分明的脸上多了一些冷静,紫烟隐约觉得还有一丝杀气,但是她没敢说。
作为嫡长子的冯燕然接替了父亲的王位。但是议事第一天就不顺利,两个一直跟随父王打天下的叔叔辈的将领对冯燕然很是不屑,对他提出的所有关于部落发展的决断都当场给予了否定。
冯燕然觉得自己到底年轻,也还没有建功立业,刚刚接替王位,叔父们有些不服也属正常,也就忍了。但是他们却欺他软弱,越来越嚣张跋扈,甚至还经常在议事的时候教训起冯燕然来。
冯燕然却难得的好脾气起来,也不管这些。只是每天设宴款待大家,让紫烟歌舞起来,让她和自己部落的舞姬一起切磋。甚至冯燕然自己都和她们一起编制起了乐谱,沉湎于歌舞酒色中不亦乐乎。那些叔父将领们就更加自得了,觉得这个小子简直就是稀泥巴糊不上墙。冯燕然的母亲和自幼追随他的那些属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都觉得紫烟是个祸害,主子去了一趟江南,就性情大变,被这个妖精弄的五迷三道的。大家看紫烟的眼神都不对了。
那日,中秋,月亮正好。冯燕然宴请部落所有的将领来赏月饮宴,两位叔父将领也在此列。他们想着量这小子也翻不起多大风浪,这就是个好色贪酒之徒。这部落早晚都是他们的,且让这小子再快活几日。于是,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赴宴去了。
侍从要求他们解下佩剑,二人却牛气哄哄的不肯,径直闯入了进去。宴会还没开席,其余的臣工看到这二人如此跋扈,为之侧目。却又忌惮这二人手握兵权,不敢言语。王位上的冯燕然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还亲自离席来迎接这两位叔王。两人哈哈大笑,更加傲然的落座了。
宴席开始了,彩袖殷勤捧玉盅,歌舞的姬妾们都美艳不可方舞,丝竹声仿佛天上的仙乐。冯燕然搂着紫烟,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紫烟娇声软语,烟视媚行,两个王叔相视一笑。这小子也就这点出息,还真的是不爱江山爱美人了,在这温柔乡里不能自拔了。
宴会进行到了一半,轮到紫烟出场了。在满座的注视下,紫烟轻歌曼舞,水袖一甩一回,媚眼如丝。她快速的旋转着,越转越快,紫色的裙裾散开来,像月宫中的仙子。众人纷纷拍手叫好。不等大家回过神来,她逐渐又放慢了速度,轻柔的整个肢体就像是三月里柔嫩的柳条。拈花微颤的步法,翩若惊鸿,仿佛一阵风都能够吹走。大家不由暗自叹服,心中叫绝。此等美女,色艺俱佳,难怪大王乐不思蜀。
紫烟舞完,大家都还沉浸其中,没回过神来。她款款的走到冯燕然处,软语娇声:“大王,我舞的好不好嘛?”冯燕然拍着手说:“爱妃就像仙女一样,当然舞的好。”说罢将紫烟搂在怀里,亲了一口。紫烟无限娇羞。冯燕然说:“今日是中秋佳节,两位叔王德高望重,又是我的长辈。爱妃当敬一敬他们。”
紫烟抛了一个媚眼,这两个叔王早就酥了半边。刚才看紫烟跳舞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垂涎三尺了,难怪冯燕然这小子为了她日日不早朝了。这女人果真是风情万种,妖冶无限。再忍耐些时日,等老子把冯燕然这小子搞定,这美艳风情的尤物就是我的了。
等紫烟软款款的走过来敬酒的时候,这两人真是哈喇子掉了一地。美人殷勤的倒酒,紫烟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眼波流转,无限妩媚。两人只觉得浑身软绵,色迷迷的看着紫烟,乖乖的一口就喝下去了。紫烟娇滴滴的说:“叔王真是好酒量,难怪燕然天天说叔王是漠北首屈一指的英雄豪杰。”两位叔王听美人这样一夸,就更飘飘然了。
一曲歌舞完毕,宴会快结束了。只听见一声杯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左右的卫士立马出动架住了两位叔王。他们二人本是武艺高强,又带有佩剑。本来喝几杯酒也不成问题,可是,今天刚抽剑出来却感到沉重万分。顿时明白是着了道,紫烟给他们的酒有问题。
于是破口大骂冯燕然:“你个小兔崽子,算计老子。老子跟你爹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如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边说边用尽全身力气向冯燕然刺了过来。
冯燕然没有料到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挣脱,酒中的迷药量下的已经够重了,左右的士兵也都是精心选拔的精兵强将。果然是征战沙场多年,这种情况下还有力量挣扎反扑。看来今天自己这步险棋是走对了,不然,迟早有一天,自己这条小命会交代在他们二人之手。
冯燕然近处并没有一个士兵,他想躲闪,看样子是来不及了。剑斜斜的刺了过来,众人一阵惊呼,只见一个身影缓缓的倒下,冯燕然浑身是血。他的母亲顿时晕了过去。
四周的卫士早已扑上去,将两位叔王五花大绑,嘴里塞上了布条。再看冯燕然,一脸的绝望疯狂:“快来人,来人,叫郎中来,人都死到哪里去了!”他神色凄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狰狞的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跟随他的人从来都没见他这样失态过。
倒在他怀里的是紫烟,浑身都是血,那一剑虽然并没有戳中要害,却刺入很深。血,还在汩汩的流着,冯燕然撕破自己的衣服,伤口还是止不住。那一袭紫衣已经慢慢被染成了暗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