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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孤僻的木偶师

千星七百二十六年三月,宁安城,入夜,晴。

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枯了一冬的枝丫已发出了绿芽,屋顶上还残留着一点白雪的痕迹,顽固地不肯化水而去。

今天的宁安城显得格外的热闹,家家户户亮着灯把酒言欢不醉不归。这一现象在城主府显得更甚,不管是城主还是他的属下,一个二个喝得热情高涨,满脸通红,一坛又一坛的竹叶青从酒窖中运出送往庆功宴,餐桌狼藉一片。

而在城主府的一角,与整个宁安城显得格格不入,冷清得完全不像一个小姐的院落,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脏乱,池塘里的锦鲤安静的游动,没有一点声响。

修建得精致漂亮的楼阁中,一名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把刻刀,刻着一个木头人偶,地上铺得厚厚一层的木屑表明她已坐在这里很久很久,整个房间静得只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以及尖锐的刻刀在木偶上划过的声音。

她是那样专注,专注得好像整个人都已经游离在世界之外。在她的背后,靠墙摆放着一个与房间宽高相同的木架,木架共有三排,每一排都摆满了木偶,形态各种各样,却有相同的笑脸,木然的眼睛,没有上色的身体,以及千篇一律的笑容,让它们看上去极为诡异。

在小女孩儿的身旁,有一个木偶是唯一的例外,那是一个可爱小男孩儿的模样,它上了色,笑容仿佛是发自内心,身上有一层浅浅的干枯血迹,或许是时间过得太久又经常拿在手中把玩,有些地方被摩擦得有些光亮。

时间在这个屋子似乎流淌得格外缓慢,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脚步声响起,几道敲门声过后,一名侍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木小姐,庆功宴结束了。”

小女孩儿手中的刻刀猛地一停,她抬起头,望着夜空,星光闪烁,美轮美奂,可这样的美景在她平静的眼眸里没有引起丝毫的波动,随后她再次低下头,将手中的木偶最后几刀刻完,然后放进怀中,拿起旁边那个唯一上了色的木偶娃娃站起身,走出门外。

一离开院落,整个世界仿佛有了人气儿,处处都有人经常活动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有些老旧,不像她的院子,处处精致,却像是空中的泡沫,一碰就会碎掉。

非木抱着自己的木偶娃娃在一刻钟后来到了前院大厅,这是刚刚办庆功宴的地方,厅里还显得有些脏乱,下人来来回回快速地收拾着,宁安城城主许文景懒懒地坐在上位摸着鼓胀的肚子,打着饱嗝,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气。

非木穿过大厅,站在许文景的面前,静静地盯着他,被那双木然的眼珠子盯着任谁都会觉得有股凉气从脚底冒了起来,偏偏许文景没有任何感觉,大笑着站了起来,走到非木的面前,说道:“小木,你来啦。”

“走,来看看叔叔给你准备了什么。”说着,许文景拉起非木的小手朝侧间走去。

许文景的名字听起来让人觉得他应该是个秀气的人,可事实上,他有着粗狂的面容,强壮的身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匪气,小孩儿见了都会被吓哭。

非木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将自己手掌完全包裹的大手,挣扎了一下,也没挣脱开,也就不再挣扎。

非木人小,只到许文景腰部的位置,走起来步子也小,许文景这个大男人为了照顾她慢慢地走着,完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他嘴里哼着歌,甩着步子,显得格外的意气风发。

大厅侧间,相对于大厅的恢弘大气,这里要显得小得多,房间正中放着一个木箱,许文景献宝一样把箱子打开,说道:“快看看,这些白玉木喜不喜欢,这可是叔叔专门从那群蛮子手里给你抢来的。哼,那些小崽子还想悄悄地挪了,幸好我聪明,提前拦截了下来。怎么样,厉害吧?”

许文景蹲着身子,说得眉飞色舞,在说完之后,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非木,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期待着表扬。

非木抿了抿唇,而后在许文景欢喜的目光下倾身上前,以她的额头碰上他的额头蹭了蹭。许文景就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励,高兴极了,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声说道:“小木还想要什么木头,尽管给叔叔说,叔叔一定给你找来。今天,蛮子被我们打得大伤元气,短时间内不敢再犯,叔叔有的是时间去给你找木头!”

非木摇摇头,伸出手拿出一根白玉木,白玉木如其名,如同上好的白玉一般,通透润滑,她摸了又摸,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

就在这时,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同样十来岁的小女孩儿跑了过来,一把将非木手中的白玉木抢了过去,愤怒地吼道:“你凭什么拿这些东西,你走,你走!”

说着,激动的小女孩儿伸出手想去推推攘非木,却在半途被许文景拦截了下来,许文景沉着一张脸,训斥道:“胡闹,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她可是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我没有妹妹!”小女孩儿红着眼眶瞪着许文景大吼,若是平时,许文景脸色一沉,她都会怕得心尖儿都要抖一抖,可现在,她也不知从那里来的勇气敢对着他大吼,或许真的是太气愤了。

听到这话的许文景同样怒气一冲,抬起手想要打人,可看着小女孩儿那张倔强的脸,抬起的手怎么也甩不下去,许文景叹了一口气,将手放下,低声道:“筠儿……”

许筠儿的眼泪控制不住,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抬起手一擦,带着哭腔说道:“你到底是她的爹还是我的爹啊,我喜欢什么,我想要什么,你从来不去在意,而非木根本就不用提,你就眼巴巴的给她送来,你到底记不记得,一个月前我就让你帮我找白玉木,它是我要的,我要的啊!”

一声声的控诉让许文景尴尬地站在原地,颇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厚脸皮地凑到许钧儿的面前,嘿嘿笑着说道:“筠儿小宝贝,原谅爹好不好?爹也是记混了,人活世上总要允许他偶尔犯一个错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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