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五年,冬。
大梁国,千灯镇,首富江府。
“生了生了!”
“恭喜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夫人生了个千金!”
产房外,三个样貌堂堂的男子面露狂喜,其中最年长的大老爷激动不已,高声喊道:
“赏,重重地赏,所有人都重重有赏。”
周围的奴仆喜不自禁,有那比较机灵的仆人连声道贺,好听的话儿一串一串冒个不停。
大老爷笑得见牙不见眼,二老爷喜笑颜开,眉宇间全是神采,就连最稳重的三老爷,嘴角也翘得老高。
他们当然高兴。
大梁国男多女少,谁家要是有个女孩,周围百里的人家都羡慕得不得了。
况且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更加是爱若珍宝。
恰在这时,今冬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晶莹剔透的雪花,安静祥和地飘落人间,如棉絮,温柔宁静地泽被着大地。
瑞雪兆丰年,这是吉兆。
大老爷当即出声道:“好雪,好兆头,这孩子不如取名叫江雪如何?”
二老爷笑呵呵地点头,三老爷思索了下,说道:
“依我之见,不如再加个城字。城者,护也,希望我们与丽娘的孩子受天护佑,一生顺遂,无惊无忧。”
“三弟说得好,江城雪也十分动听。”
就在三人讨论名字之时,产婆慌慌张张跑出来。
“老爷!小千金脸色发紫,怎么也不哭。”
什么?三个老爷的大喜顿时变成了忧惧,周围的奴仆也神色紧张,担忧不已。
这可是江府的第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位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谁也别想好过。
“快、快请阮大夫过来!”三老爷急忙道。
阮大夫是镇上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今早便被请来府里,此时正在别院候着。
听说是个小姐,不会哭,脸都憋紫了,他连忙赶了过来。
“阮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孩子啊。”
“江老爷放心,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三位老爷看着阮大夫进了产房,碍于规矩,他们不能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门被关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扫空了喜庆的气氛,取而代之的是忧虑和压抑。
三位老爷像无头苍蝇般走来走去,奴仆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极度的压抑中,阮大夫终于出来了。
他额头冒汗,几乎不敢直视江家三位老爷的眼睛。
“江老爷,恕老朽无能,法子已经用遍了,可令千金还是迟迟不能呼吸,老朽、老朽惭愧啊。”
二老爷一个趔趄,要不是三老爷及时扶住他,他险些当众跌坐在地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孩子,孩子,雪儿!”
他满心的期待和喜悦化作了深切的悲伤,欲哭无泪。
阮大夫心中也难过不已,刚才在产房,他试过了各种方法,可那小小婴儿就是没有任何气息。
若不是她的身躯依然温热,竟已如死人没有区别了。
突然,一阵嘈杂声传来,在一片死寂的院落中显得那么刺耳。
“你们放我进去,我有办法救那孩子!”
听到后面这句,二老爷的眼睛一亮。
他发疯一般冲到外院,急切道:“谁、谁有办法救孩子?”
“江二老爷,我在这里,我有办法救你的女儿。”
二老爷定睛一看,门外站着的人,赫然是镇上算命的许老头。
这许老头一向算不准,十分遭人嫌弃,在天桥下支了个小摊子,骗骗外乡人,偶尔代人写写信,勉强养活自己和养子。
见到是他,二老爷的心冷了一半,只当他是来骗钱的。
许老头见他神色不对,忙又大声喊道:
“江二老爷,我真有法子救你女儿,你要不让我进,那就真得回天乏术了!”
江二老爷见他表情急切,与往日的装模作样大为不同,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希望。
连阮大夫都没办法了,不如让这个许老头试一试,说不定能绝境逢生。
想到这里,他让守门的家丁退开。
“好吧,我且信你一回,你赶紧跟我来。”
江二老爷把许老头带到内院,将事情简单地告诉大老爷和三老爷。
在许老头的一再保证和承诺下,大老爷和三老爷才松了口,让他在院中做法。
得到许可,许老头立刻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许多干掉的桃花花瓣。
他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在院中走动,一边将花瓣撒的到处都是。
说也奇怪,干花瓣落地后,竟然慢慢变得红润起来,而落雪仿佛受到什么指引,纷纷向花瓣所在的地方飘下。
花与雪,红与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映衬得那红更加得红,那白更加得白。
许老头撒完了花瓣,额头竟然冒出了丝丝雾气,似乎撒花瓣这样简单容易的事情,也让他累得不行。
他取出三炷香,面向东方,恭敬而拜,哑声说道:
“三清上圣,诸天高真,一切大神,悯念垂慈。愿赐惠泽,庇佑此间。愿赐恩光,拯危救女。元吉首庆,黎康庶宁,凶恶化贤,邪魔归正。”
“三清上圣,诸天高真......”
“三清上圣,诸天高真......”
他一连念了几十遍,随着他的祝祷,地上花瓣的艳红越来越淡,而雪却越来越厚。
终于,七七四十九遍念诵之后,花瓣的颜色由红转白,又渐渐透明,竟无端地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看到这一幕,无论是三位江老爷,还是府上的仆妇,都露出了震惊。
“哇——”
更令人震惊的是,一声婴儿的啼哭从产房中传了出来。
哭声洪亮有力,落在众人耳朵里,让人又惊又喜。
江大老爷最先反应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许老头面前。
他深深作揖,在许老头一连好几声的“快请起”中,将一叠厚厚的银票硬是塞在许老头的衣袖中。
许老头暗中摸了摸银票的厚度,十分满意,心道自己总算蒙对了一次,这么多钱,够花大半辈子的了。
“江老爷您太客气了。”
他捋着胡须,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不瞒江老爷您说,令千金生而不凡,只是命中带桃花煞。我虽做法替她化去了煞气,但要想她平安长大,还需替她除去命中的桃花煞,方才可以无忧无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