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吞噬着日光,白雪覆盖着教堂,哥特式的纯黑建筑在滚滚乌云与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愈发诡异。承业伸手为母亲披上风衣,轻轻地拂去头上的晶莹雪花:“妈,进来吧。”
皮质手套覆上那件黑色毛呢风衣,在冷风中叹了口气,瞬间被深冬冰封:“你告诉他了么?”
“告诉了,他那边确实有事不能赶过来。”
吴赵氏那精致的小下巴猛烈颤抖着:“都不能听他叫最后一声妈了么!”
承业看的心疼,将其揽至怀中,略微加重手里的力气,让她知道,她的身边还有深深爱她的人。
“既然割舍不下尘缘,又何必听信玄真师太的,非要上山不可呢。何不留下来享天伦之乐?”
“他一生作孽太多,我要上山为他超度,替他赎罪。承业啊”吴赵氏抬起头,对上那双颇像自己丈夫的那双眸子:“人在做,天在看。”
“妈,,,我懂。”
吴赵氏扶着墙,步履蹒跚的挪进教堂,边走边心神俱疲地说道:“等事情都过去了,把他挪进吴家墓园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做了那么几年的吴家子孙。”
承业呆愣了几秒,应了声是,便追了上去与吴赵氏双双走近漆黑的教堂。
哀乐声起,众宾客一一走上前来假哭一阵,絮叨安慰一下家属,红木长椅空了又满,人们来了又走。吴慈恩难得安详的面容上方已堆满了白玫瑰。
“承业爱侄,节哀顺变。人总有生老病死,躲,是躲不过的。不如,,”冯家轩笑意盈盈的握了握吴承业的双手,继续说道:“勇敢面对。你说是不是?”
“家父挚爱家人、事业。二十余年家父更是对侄儿关爱备至,细心至极,而今家父猝然薨逝,,,我,,,我怎么能说坚强就坚强起来呢。”
自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你再不坚强,我那小情人可就哭得回不来了。”
承业接过手帕的手愣了一愣,他,竟然如此嚣张的称呼桐桐为他的情人!
“等他回来,替我把这手帕还给他吧。”冯家轩的语气忽然的大变,隐约中似乎有叹了口气,“早春已过,酷热的夏季就要来了。不知道上天,,,会是个什么意思。”说完不等承业回应便一笑回身,笔直的走出了黑暗的教堂。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冬风。可在东西风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忘记了世界的主宰是上帝,而人间的主宰,,则是那个掌控着无数命脉的掌权者。天色变,有的人却只在第二天看了天气预报。
“请家属追思。”牧师嗓音低沉沙哑,静谧肃穆的气氛更升腾了几分。
吴赵氏双手抚胸状似黛玉,走至棺旁,还未等众人反应,一巴掌脆脆生生的落在了那张死人脸上:“这巴掌,我是替桐桐打的。他作为儿子,不能碰你分毫,可我不是瞎子,看不见你做的那些错事。我也不是聋子,听不到你们猜测的桐桐可能的下落!可我毕竟是一名妇人,既然你在我生育之时准许我留下那个罪恶的小儿子,我就必须要遵守你们吴家的传统,我,不能左右丈夫的决定,,,,,,那是我亲儿子,聪明伶俐的十二少!
风雨多年你早已忘记什么是察纳雅言,记得更多的则是王者风范。临死,也不准医生做你准许之外的哪怕一个动作。”吴赵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笑:“我原想再打你一巴掌的,不为别人,只为我自己。可是,从前天起我就收起了对你的恨,,,现在的我,还怎么舍得以我自己的名义打你一巴掌.我。。怕你疼啊!!!”
“妈,妈~~妈,您坚持下。小煦,扶妈到后面休息一下,给妈喝点茶压压惊。”
“恩,妈,来您慢点。放心吧,承业能处理好的。”
“呵呵,是啊,都能耐了。什么事都难不倒他,更何况是这种小事呢。”
承业的心底忽的疼了一下,伸手用力按着,努力连连呼吸了几口气才能缓和那种不知名的疼痛。承业上前理了理吴慈恩被吴赵氏弄乱的头发,放正了打的偏向一旁的面庞,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襟,回忆了下手中的触感,富含深意的笑了。
面朝吴慈恩深深地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不知情者还在为他怜悯叹息,而知情者早已备好下一步的计划。
不知名的人啊,我替我父亲谢谢你,也替我自己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