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茅屋乾坤
冬日有褴褛，凭栏且望风，若问天下计，尽在茅屋中。
且说徐知诰饮酒为号，意欲问计王道。
“如今天下，好比这局，我们都是深陷局中之人。”王道拿出几个酒杯，看似有逻辑却无规律的摆着。
“中原常执天下牛耳，然后唐内演愈烈，倾颓之势已现，又有契丹窥视，若想取中原必逐契丹，此后事之，而西蜀虽为一国，但其主孟昶昏庸，不挡统一之势，此中事之，南方诸国如闽、吴越，建国日虽久，终不足为患，此前事之，南吴帝名存实亡，若大人有志，可取而代之以图天下，此当是事也！”王道以倒扣的酒杯代替诸多国家，又以筷蘸酒水意指小国，如此清晰明了。
徐宋二人却早已惊呆，没想到闻问坐观天时，天下已在其胸。
“先生的意思是先代吴自立，然后取南，而后攻西，最后图中原？”宋齐丘问道。
王道点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虽然事实如此，王道的方针也完全符合天下之道，但是徐知诰却犹豫了，首先取代南吴自立就是一个问题，何时自立？怎样自立？自立后又当如何？更何况王道设定的四步战略方针，在徐知诰而言，是不能完成的，虽然徐知诰早有取吴称帝之心，但时机尚不成熟，第二步平定南方是徐知诰不想走的，徐知诰勤政爱民，因此深知百姓疾苦，连年战火是为之最，如果攻伐吴越和闽，势必为百姓所弃，因此，虽然王道才干通天，但徐知诰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看重了。
而宋齐丘却和徐知诰的想法相反，认定王道是天纵奇才，若韬略得当，又事明主，得天下不为难事，但宋齐丘深知徐知诰虽有气魄，却不能气吞山河，有奈于知遇之恩，宋齐丘犹事之，因此，注意到徐知诰犹豫的深情，宋齐丘却只能扼腕叹息，天下与其失之交臂。
见徐知诰半晌不语，王道便猜测其心中尚有狐疑，于是说道：“自古言得民心者得天下，吴帝已废，而大人素有德行，想必代吴之日不远矣。”
徐知诰笑笑，却未言语。
实则徐知诰内心很恐惧，想要当皇帝的野心徐知诰虽然有，但却没有向任何人袒露过，宋齐丘也是相处日久，这才有所察觉，而这闻问才与我第一次见面，竟然已窥视而出，这是何等的洞察力，这是徐知诰不敢想象的。
饭毕，徐知诰已经有了想走的意思了，宋齐丘暗自抱歉，王道也不加挽留，此次会晤便不了了之了，却不知后来宋齐丘常问计于王道，当然，这都是后话。
徐知诰走后，王道怅然若失，深知徐知诰并非真主，有割据之心，却无天下之志，在王道想来，依照王道的计策，哪怕时间长些，最终还是能完成统一，而徐知诰又恐惧带来战火，殊不知一时战争是为短痛，不能一统才是长痛，百姓会受更多苦难，国将不国。
其实，王道深觉北方才是起兵的最佳之地，北却契丹的同时，先北后南，一统天下。
时年，契丹、党项、西夏各有发展，这是王道认为的最终的祸患。
庆幸的是，王道虽然身在江南，但却并不指望徐知诰能完成大任，王道的目的只是想借用徐知诰的力量诛灭后唐，为了完成这个目标，王道准备了很长时间，也颇费了些精力，现在时机将近，计划也应当准备实施了。
这次茅屋中的对话及想法不统一早在王道的预料之中，因此，王道只是失落了片刻，便又打起精神，准备回城会一会柴荣，这人等待王道已经有几天了。
“呵，说不定后唐灭后，自有真主出现呢？”王道如是的想道。
当夜，寒风呼啸，大冷。
王道策马而回，陌上花心情尚未缓解，未随王道一起，到时，闻听柴荣还在前厅用茶，深感意外，遂稍作收拾，前去会之。
刚到门口，王道发觉柴荣果然是翩翩少年，身后跟着一老仆，想来等了些时候。
王道不动声色的来到前厅，柴荣却迅速站起身来，道：“闻公子可是让我好等。”
“百闻不如见面，闻公子果然非等闲人。”柴荣观察王道良久，方道。
在柴荣看来，王道虽然衣着朴素，看似平平，但王道的眼神却被柴荣适时的捕捉到了，况且王道的厉害，从他封锁自己的货源就看的出来。
“竟没想到柴公子年纪轻轻，却已有这般作为。”
双方都奉承着，不敢轻易的表露自己的内心想法。
“比起公子来，柴荣不过黄口小儿罢了。”柴荣一笑，似恢复了小孩心性。
“不知阁下苦等如此之久，所为何事？”王道不动声色的问道。
柴荣却暗道闻问这人明知故问，道：“我以茶为商，不知...”
柴荣并未说完，言外之意不言而喻，王道知晓柴荣的意思，原本王道就只是打算见见这传说中的经商奇才，今日一见，发现柴荣年少英奇，有大将之风。
而且，早在之前，李虢就回报说，柴荣从商实为逼不得已，其养父郭威从军，身无长物，实为填补家用。
王道又感柴荣孝道，多智。于是，王道招来李虢，道：“之前所收茶货，全部付予柴荣，分文不取。”
柴荣却惊道：“这可如何使得？”
王道却一笑置之，并不以为意。
而后，王道与柴荣小聊了片刻，便各自散去了，李虢则按照王道的吩咐，让刘伯将茶货悉数交与柴荣。
当晚，便雇了好些壮汉，至翌日凌晨，方将茶货清点完毕，而柴荣在这过程中亲力亲为，一夜未回，至午后，柴荣所部已将茶货发往北地。
王道惊叹柴荣效率之高，感叹柴荣的确是个人才。
当夜，天微寒，王道和柴荣去已在火炉旁对坐品茶。
“此茶，其色如褐，其香如幽兰，其味甘怡，尝之无穷尽，脑神清明，甚好。”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的还不少。”王道笑着说道。
转而，柴荣放下茶杯，正色道：“尝听闻公子天纵之姿，又有旷世之才，且身边多强人，柴荣想留下来向公子讨教。”
柴荣的语气很陈恳，一动不动的看着王道。
王道从柴荣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定和渴望，也看到了幼年的自己，那时自己也是这般向宗伯讨教的，想到这些，王道的眼前浮现出以前的幕幕。
况且柴荣有求进之心，王道又视其如故，遂道：“我看你头脑骨骼都不错，不知你想学什么？”
柴荣大喜过望，竟有些难以自持，王道也不见怪，毕竟只是十二岁的少年。
“先生容禀，柴荣虽年少，却深知覆巢之下无有完卵，故想随父从军，奠定基业，想学些武艺，更想懂些谋略。”柴荣话语铿锵，有誓不罢休之感。
王道迟疑片刻，道：“我答应你！”
柴荣喜极，不自觉的拉住王道的手，表达心中的欢喜，少刻，感觉有异，这才尴尬放开。
“你可随时过来，但有不怠，不过你不能叫我师傅。”王道笑笑。
“这是为何？”柴荣疑惑了，有授业之恩为何叫不得师傅？
“你听我的便是！”王道摇摇头，语气很坚定。
眼见如此，柴荣只好作罢，依之。
说也奇怪，王道竟从柴荣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一种深藏功名尘与土的希望，如果柴荣真的能成就大业，王道准备辅佐他，因此，才不让柴荣称自己为师。
及后，数月，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王道越发觉得当初对柴荣的感觉没错，这种希望似乎越来越明显，这让王道很高兴，高兴地有些癫狂，虽然今年是公元934年，柴荣只有十三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