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身世
玉面郎君见小魅仙的样子，便道：“妹子别胡闹了，我们问清正事要紧。”说完看向一旁的熊帝。
见大家都望着自己，熊帝找了个木凳慢慢坐下，沉着头思索了半天，像似在考虑该从何说起，众人见他眉头缩成了一团，也都不敢吭声。正当华雨有些不耐烦时，熊帝猛地抬起头，双眼炯炯有神，盯着华雨，说了一句让华雨差点惊掉下巴的话。
“花衣婆婆可好？”
华雨一个激颤，心猛地收紧，目不转睛地盯着熊帝，凝神戒备，身体向床后的墙壁紧靠了些，隐在被子里的双手已经掐好了法决。
“呵呵，妖王大人说的甚么？在下听不懂？”
缘儿在一旁也满眼疑惑，道：“是呀，熊叔叔，花衣婆婆是谁？”
缘儿的话熊帝没有理会，但华雨的反应却是让他心头一喜，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小魅仙和玉面，见二人眼中也已是起了波澜。
看着华雨眼中的警惕之色，熊帝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了，便左右言他，爽朗地说道：“华小哥是正道修士，是不是很不屑与我等妖魔为伍？”
华雨听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坚定地道：“在下昨夜承蒙妖王所救，哪敢有什么不敬？”语气变的冷冷地。熊帝刚才的话让华雨不禁忧心忡忡，花衣婆婆与他相依为命可是没有别人知道的，再想想花衣婆婆当年死于妖王雷眼和归万年之手，更加让他戒心浓烈。
“这些妖人沆瀣一气，一定是那鹰妖和乌龟王八妖查出了些什么，让这个笨熊来试探。”华雨把心一横，反正万妖帛已经化灵入体，他身上什么也搜不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华雨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眼神开始不由地瞟向床头的黄龙剑。
洞中气氛一下子像是冰冻住了一样，所有人都看出了华雨眼中的戒备。
良久，缘儿慢慢走到床前，在床边坐了下来，伸出手抓着被子的一角，有些委屈的低声说道：“雨哥哥，缘儿是魔道，你会不会也不喜欢缘儿了？”说着说着不觉有些哽咽了。
华雨心中一软，但随后细想，却是如此，这个地方除了妖道的妖王就是魔道的煞星，仅缘儿与他相熟，可缘儿也毕竟自小在魔门长大，她的师父甚至是自己一门最大的敌人。
华雨狠了狠心，面色坚定之色，字字铿锵地说道：“胖丫头，我永远是你的雨哥哥，可正邪不两立，我...”
缘儿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吧嗒吧嗒地不停地落眼泪，小魅仙看得心疼，走过来握住了她的小手悄声安慰。
“哈哈，好一个正邪不两立，此事咱先不说，我且问你，花衣婆婆是不是早已凶多吉少？”熊帝丝毫没有介意华雨那冰冷的目光。
华雨也懒得更多隐瞒，说了一句，“明知故问。”
三大妖王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些什么。
熊帝的神情闪过一丝悦色，紧跟着问道：“华小哥可是四月二十九生辰？今年刚好十八，右臂之上有一处火焰形状的胎印？”他问着问着，语气不禁有些激动。
可这淡淡地一问，却似惊雷炸响。
华雨倒吸一口凉气，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因为熊帝刚刚所说全是千真万确，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可又觉得心灵似乎被触摸到了什么。
那个谜一样的身世，花衣婆婆从未提及的过往，那迷雾之中究竟是什么...
华雨感觉他的心跳的极快，砰砰的，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盯着熊帝，眼中透着一丝期许。
缘儿虽然纯真烂漫，但却是冰雪聪明，从华雨的表情也看出了不对劲儿，水汪汪的双眸看看华雨，又看看熊帝。
时间渐渐流逝，洞中几人都盯着华雨，等待着他的回答。
熊帝见华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幽幽叹息，露出铁铮大汉少有的柔情，眼睛看向桌上那盏鱼油灯，灯焰飘飘摇摇地...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洞中一片寂静，随后响起熊帝那粗狂厚重的嗓音。
“我本是南方空烟山中的一只棕熊，说也奇怪，我自出生起便比一般的熊个头大，而且极其凶蛮，不瞒你们说，我小的时候就能轻松打败山中所有的成年棕熊，整个空烟山的妖兽猛禽见了我都战战兢兢，甚至扭头就逃。
后来在我一掌拍死了老熊王后，毫无疑问，我就独霸了空烟山，山中有一口灵泉，自那以后，灵泉也就成了我的独享之物。以前的熊王喝了那灵泉的水后都力气变大，有的都能开山裂石，可也奇怪，我喝了之后，不知为何力气反而越来越小，但灵智却渐渐开了。
开了灵智便变得聪明，为了能继续称霸空烟山，我便依旧装出一副唯我独尊的熊王姿态，可只有我知道，恐怕那时的我已经连一只普通的熊也打不过了。
就这样，几年过去了，我还依旧是熊王，山里没有谁敢撼动我的威严。
再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以打猎为生的人，他们看中了空烟山，更看中了山中的熊。
你们别看老熊我粗狂丑陋，我这一身皮和两双巨掌可是能在城里卖个极好的价钱的，哈哈。
要说那些猎户的手段可是不一般，我老熊也充分见识了你们人类的智慧，空烟山的熊被一只一只地猎杀，其他的飞禽猛兽也是越来越少，大家跑来向我求助，呵呵，我他娘也恨透了这帮猎户，这些天杀的人类可是在赶尽杀绝啊，可你们知道吗？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开了一点点的灵智，而且我也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力大无穷了。
唉...无奈之下，我就带着他们到处跑，到处躲，可我的智慧终究不比那些狡猾的猎人，渐渐地，我看着我的同宗同族一只一只被猎杀，被剥去了皮，斩去了双掌。
到最后仅剩下了我一个，盛怒之下的我红了眼，向他们猛扑了过去，可笑的是，曾经能一掌拍碎巨石的熊王却连一个强壮的猎人都不敌。
就在我即将死在尖矛之下时，妖皇大人出现了，他的怒火可不像我这样软弱无力，那漫天的炎火急如雨下，燃尽了整个空烟山，火光照亮了夜空，都是血红色，到处是那些人们的哭喊求救声，凄婉悲凉，看着这一切，我痛快地仰天长啸。就这样，山里的猎人同这座山一起化为了灰烬。
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我都跟在妖皇大人身边，嘿嘿，没想到，在我修为能化作人形之后，那灵泉的灵力居然显现了出来，我妖力大增，再不是那个看着同宗被杀而有心无力的熊王了。
再后来，雄才大略的妖皇大人发动了对仙道修士的大战，那些整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怎么会是妖皇大人的对手？我们摧枯拉朽地攻占了他们的城市，妖皇大人也如愿以偿地抢回了我们妖道至宝—万妖帛。
那时我们风头正劲，九头他们想要乘胜而上，一举抢了神州沃土，当时我也奋然赞同，可妖皇大人却一改前态，让我们撤退了，这一决定连我也看不透。
后来才知道，妖皇大人竟然是看上了百仙府的一个女修士。”
说到这里，熊帝顿了片刻，看了华雨一眼。靠墙坐着的华雨双眼无神，不知有没有在听，表情木然呆滞，让一旁的缘儿担心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熊帝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说道：“那个女修士就是百仙府镇守花都的第九天仙‘花仙’东方花雨。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他们真的相爱了，爱的那样自然，那样平淡，似乎人和妖之间的界限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们整日品茗弹乐，赏花交心，在那正邪各道斗得热火朝天的岁月里，过起了平淡如水的日子。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就像一对儿平凡的夫妻一样。
呵呵，我想肯定是妖皇大人参透了天道，修身成圣了，他居然和东方花雨诞下了一个婴孩，一个人类的大胖小子。呵呵，那孩子别提有多可爱了，我老熊还抱过他呢，却被那小娃尿了满脸，哈哈。”
熊帝自顾自地笑着，除他之外，洞中也只小魅仙掩嘴乐了几声，其他人却神情沉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缘儿则早已惊讶地说不出话了。
“在那天下正邪纷争频繁的岁月里，哪有长久的安逸时光？昊天门和仙道那些老东西又怎能容忍万妖帛落入我们手里？哼，老子们没去抢他百仙府的仙图，他们却一直觊觎我们妖族的圣宝，岂有此理？
后来那些仙道修士不知怎么知道了妖皇大人的行踪，他们修为不敌便偷偷布下了那绝天大阵—大九天仙阵，那可是天道残卷仙图之上所载的绝阵。
那一晚，大家尚在睡梦中，便突然听外面杀声阵阵。我当先冲出屋子，抬头望去，只见天分九层，豪光漫天，层层色彩各异，仿佛每一层天际都要直压下来，那奇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妖皇大人出来后，眉间锁成一片，我追随了他几百年，从没有见过他这般担忧，他一生桀骜不驯，我知道，他担心的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妖皇大人深知此番灾祸难免，便运起大神通，强撑仙阵的击杀，让我们先逃。以我的性子哪能抛下他们？妖皇大人对我一顿臭骂，我也深知，以我的本领是撑不住仙阵的，所以一咬牙，我们便先逃了出来。他们夫妻二人至死不离，强撑着仙阵，直到我最后一个离开。
我们逃出来了，而妖皇大人夫妇二人却被封印在了仙阵之中。
出了仙阵我们便遇上了前来截杀我们的仙道众人，而我们的首要职责便是护送花衣婆婆，她是东方花雨的贴身侍从，而那个婴孩一直由她抱着。
由于只有我们几个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连九头和冥狼都不知道，所以我们一开始逃得还算顺利，后来遭遇了百仙府的几大天仙，我们寡不敌众，便逃散了，自那以后，花衣婆婆的消息便石沉大海。
在逃出大九天仙阵的时候，妖皇大人将万妖帛交给了花衣婆婆，这件事后来让我不小心说漏了嘴，那九头和冥狼本就窥觊这个宝贝，一定会费力找寻，果不其然，十多年前，雷眼找回了万妖帛。
当年我们三个心急如焚，但经细细打问后，没有听说雷眼还见过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这也让我们稍稍放下心来，妖皇大人的血脉可能还在这个世上。
妖皇大人本体乃是上古圣灵七火麒麟兽，双目属赤炎，因此他每当激动发怒时便目散红光，直射天斗。昨天晚上华小弟见缘儿危难时，那眼中的赤芒...”
熊帝讲到这里，停了下来，洞中的目光都汇聚在华雨身上，华雨一个人缩在床角，深低着头，眼睛盯着被子，整个人瑟瑟发抖。缘儿也难掩心中的震惊，但看到她的雨哥哥这个样子，心疼不已，正欲上前却被小魅仙拉住，小魅仙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还是让华雨自己调节最好。
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妖王玉面微微笑了几声，说道：“‘华雨，华雨’其实我们早该猜到。妖皇大人因为妻子是百仙府的花仙，所以用了谐音给自己起了个人类的名字，‘华麒麟’，他们的孩子各取他二人名讳中的一字，叫了‘华雨’再正常不过了，可我们却一直没有想到。
否则，当年黄龙剑华雨一名传遍神州时，我们早就去五行仙山要人了。”
说到这里，玉面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顿了一顿，郑重地又道：“继承了七火麒麟血脉的人，一降生右臂之上便有一处火焰胎印。”
一语毕了，洞中再没有人说话，仿若一谭静谧的湖水，没有一丝涟漪，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惊涛骇浪马上便会来临。
洞中气氛越来越凝重，大家都望着华雨，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接受这一切，因为这些简直太过天方夜谭了。
鱼油灯快要燃尽，兹兹响着...
突然华雨毫无征兆地哈哈大笑出声，笑声中透着一股惆怅和惘然，他双眼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是那样的陌生，这个世间都变得那样陌生...
缘儿焦虑地想要安慰华雨几句，可“雨哥哥”三字刚一出口便被小魅仙拉住。
不知道该怎么办，缘儿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雨哥哥，你不要吓缘儿，不要吓缘儿...”
熊帝和玉面也紧紧盯着华雨，担心有什么异常也好有所行动。
华雨不管不顾地一直在笑，微微晃着头，不知是难以置信还是不愿接受。
良久，他突然一把抓起枕边的黄龙仙剑。
玉面长眉一凝，正欲出手，熊帝伸出那巨大的手掌拦住，但双眼已是精芒大盛。
剑光一闪，华雨右肩的衣袖齐根滑落，黄色的肌肤上，一朵赤红的火焰赫然印在上面。
仿佛跳燃起来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