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喝酒
“这聚宾楼可是最好的酒楼了,无论是百仙府还是昊天门,几乎所有大的都市都有分店,走,咱去尝尝他家的那几道招聘菜。”一提到美味佳肴,林乙书便兴致颇高,当先几步跨入店中。
夏悦欢呼一声,也紧跟着进了店,华雨这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笑了笑,反而落在了最后。
林乙书轻车熟路地唤来了店小二,没过一会儿便选了二楼靠窗的两个雅致的方桌,之后又订好了他们一行数人夜宿的房间。一切妥当之后,林乙书便先叫华、夏二人稍坐喝茶,他则匆匆下楼,稍倾间,便领着几位同门师长和师兄弟上来,一一落座。
聚宾楼不愧天下第一楼美誉,不一会儿,几道鲜香精美的菜肴便端上桌来,看着这满桌的佳肴,年轻弟子们都无一不是食指大动,见岩空道人微微点头后,几个人便瞬时运筷如风,风卷残云。
吕道宏生性谨肃,手上动作不免客套了些,只这半拍之间,一条鲜嫩的江鲈便仅剩残刺了。
华雨同林乙书、夏悦二人曾相约出山后要一醉方休的,可今日几位师长在侧,他们也不敢造次,三人相视几眼,也只能暗叹,饮一饮茶水解渴罢了。
皇甫雷、罗胖子和丁箭等人也是好酒之人,但也只能运转灵气,强闻一闻隔壁桌飘来的淡淡酒香来一解肚中馋虫。
尊长在侧,这样的晚饭便索然无趣些,虽饭菜滋味绝佳,但几人还是很快便吃完了,几位师长回房静坐休息后,年轻的弟子便三三两两出了酒楼,打听冥都城的夜市所在。城中有百仙府的修士坐镇,况且繁华之地也就在聚宾楼周围,所以岩空道人也没有出言阻拦。
华雨自然是跟随林乙书和夏悦一道,三人刚出聚宾楼,华雨便瞧见皇甫雷、吕道宏、丁箭三人并肩拐过街角,罗胖子诺诺地跟在吕道宏身后,在身影消失的瞬间回头看了他一眼。
自从大比之后,华雨便觉得罗胖子对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两人也没再说话,但罗胖子不时向他投来的目光中,没了以前的蔑视和不屑,而是多了一些温暖和关切。
“这胖子也是个守信之人,可惜总跟着死驴脸,学不到好。”华雨思绪乱窜地想着。
“总算自由了!”夏悦欢呼一声,他最受不得管束,才一脱身便按耐不住激动,拽着华雨和林乙书要去喝酒,二人无奈,只得随行。
当五行仙山的众弟子各自离开之后,聚宾楼进来了三个奇怪的客人,当先一人踏进聚宾楼门口时,瞬间无数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只见一个少女大步雀跃而来,一身紫色衣衫显得俏皮艳丽,右手手腕处两个似玉非玉地手镯随着手臂的摆动相互交碰,叮叮当当,甚是悦耳动听,大家起初也是被这清脆之音吸引才纷纷投目。
然而当看清少女容貌时,所有人都不禁呆然。眼前的少女可谓美得不可方物,弯弯地柳眉微翘,水汪汪的双眸透着说不出的灵动,秀美的琼鼻下那诱人的樱桃小嘴微微嘟起,娇嗔的模样着实叫人欢喜,任谁都忍不住地多看几眼。
少女并非一人,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衫汉子,看样子像是随从一般,其中一个高大魁梧,但目光有些呆板凶恶,另一个却矮小的多,两只小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一进门便四处乱瞅。
少女目光一扫,随意找了张临近的桌子坐下,两个大汉还未落座,便听她招呼店家小二。
“小二,给本姑娘来一蒸笼的肉包子。”
那店小二从未见到如此绝色少女,还仍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当身后掌柜碰了他两下后,才恍然恢复,几步小跑过来,一脸笑容问道:“客官,您要点什么?”
“你耳朵是聋的呀,本姑娘点了一蒸笼肉包子。”少女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火气,也该着店小二倒霉,成了她的出气筒。
“一...一蒸笼?”
“对,就你们门口那一蒸笼,上下七层,我全要了。”少女看店小二的样子更是气不过,伸出如玉般的手指着聚宾楼的门口,那里一个径直三尺的大蒸笼正冒着热气。
“这...这...”店小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这一桌只有三个客人,怎吃的了那一整笼的包子?
在一旁坐着的面相油滑的汉子看了少女一眼,见她毫无玩笑之意,便朝店小二道:“什么这这那那的,一笼包子赶紧上。”
另一个相貌凶煞的大汉这时也瞪了店小二一眼,似乎也怪他磨磨蹭蹭,店小二一瞧这二位凶神,心下一栗,急忙点头称是,忙不迭地去招呼人上包子。
聚宾楼中的客人看着三人如此怪异,也不敢多瞧,只有些胆大的偷偷瞄那绝美少女几眼,以饱些眼福。
矮小汉子这时稍稍凑到少女跟前,低声道:“姑奶奶,这冥都城也不是善地,您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我们应当低调一些才好。”
少女不以为然,随后又嘻嘻笑了笑,也悄声说:“二傻叔叔说的是,我这几日可一直都没敢忘呢。”矮小汉子心中暗呼无奈,这小祖宗要记得他的话才怪,于是又不解地问道:“可这包子?”
扑哧一声,少女笑出声来,真似嫣然花开,瞬间美色满堂,几个偷看她的食客竟是痴了一般。少女一副慷慨之态,道:“包子是我专门为大傻叔叔要的。”随后声音一转,满有深意地自言自语说道:“这聚宾楼的包子可是不一般的,没福气可吃不到。”
旁边魁梧大汉憨笑一声,闷声道:“吃包子,好。”
矮小汉子听得满头雾水,吃个包子还要什么福气,但随即他也懒得多想,这小姑奶奶想一出是一出,他虽机智过人,思绪百转千回,但依旧琢磨不透少女心中所想。
不一会儿,三大盆香喷喷的肉包子便端了上来,除此之外还有两坛好酒,只见魁梧大汉一口一个包子,在猛灌几口酒,吃的是津津有味。周围食客均觉得太过好奇,纷纷看来,这肉包子下酒还当真罕见至极。
少女伸出玉指拿起一个包子,也不吃,只静静地看着,另一只手托着小巧的下巴,玉唇微微动了几下,美眸中光芒有些黯然,隐见波光闪烁,不知在思量着什么。一旁的瘦小汉子看着少女的样子,心下一酸,目光中透着疼爱,但随后无奈摇了摇头,暗叹一声。
“姑奶奶,你别着急,等找到了他,二傻叔一定给你把他抢过来,拼了这条老命也如了你的愿,让那小子伴在你身边一辈子。”瘦小汉子心疼少女,慷慨说道。
“对,抢。”魁梧大汉也猛点头。
少女闻言粉颊瞬间通红,羞答答地娇声道:“谁又叫你们胡说。”说完将手中的包子塞进魁梧大汉的嘴里,“你也跟着乱说。”
随后少女又拿了一个包子,悄悄低头,掰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俏脸上红潮未退,也不敢再看他人。
矮小汉子见状会心一笑,也畅怀了许多,正欲去拿个包子吃,突地一愣,桌上三大盆肉包子已是踪影全无,只余三个空盆,再看魁梧大汉,口添手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如若有相识之人见到这桌三人的举止定会惊的说不出话了,想这两个汉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魔道中恶名彰著的“魔邪二煞”可是极难相与的,二人手上的亡魂怨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就这样的两个凶煞却对少女毕恭毕敬,亦步亦趋,一副仆人之态。
三人吃喝完毕,二煞见少女情绪低落,暗自神伤,也是无可奈何,想少女连日赶路许是也累了,便叫掌柜开了两间上房,送少女去休息。
诸位食客见他们离开后,议论之声才纷纷四起。
一处偏僻的小酒馆内,华雨三人寻了张桌子坐下,三坛老酒再加几碟小菜,就这样开喝起来。
一闻这坛中酒香,华雨眼珠一转,心中便有了思量,暗忖:这可真乃天赐良机呀,师兄师姐,这次可别怪罪小弟呀,小弟也是实属无奈,此番醉后,咱就各奔东西吧,来日小弟再给你们赔个罪就是。
“来来来,小弟先敬一杯,这等机会可不好撞,今日咱也来个畅怀痛饮。”华雨站起身来,单脚踏凳,一手叉腰一手举杯,他见识过不少豪杰之辈,这套话头动作做得也是惟妙惟肖。
大口一张,一大杯烈酒就下了肚,华雨使衣袖一抹,连赞好酒。他幼时流浪市井,可是偷遍了轩水城各大酒坊,小小年纪便练就一副好酒量,只知酒香,不知酒醉,故而心生了灌醉林、夏二人好趁机逃走的谋算。
林乙书和夏悦见华雨模样,也是心中热浪澎湃,竟也端起酒杯见底而下,他们只是仰慕那把酒言欢的豪气之态,哪里有什么酒量,推杯换盏没过几巡,两人便双颊发红,晕晕沉沉,连盘中的炒豆凉菜都夹不起来了。
华雨见状,心中窃喜,知道两位师兄师姐不胜酒力,怕是快到极限了。
“来来来,小弟再敬师兄师姐一杯。”华雨抓起酒杯毫不犹豫,一饮而下。夏悦双眼迷离,但仍是有样学样,也一口灌下,之后还没嘟囔几句便一头栽倒,趴在桌上醉了过去。
林乙书酒量略强过夏悦,但在华雨的劝酒之下,也多不过三杯,便也不省人事了。
见林乙书和夏悦二人均已醉倒,华雨收起了兴致,坐了下来,往嘴里仍了几粒花生,自言道:“这才三坛而已,可今天小弟不能陪你们了,改日若有机会再共谋一醉吧。”于是唤来了店家,仔细嘱咐要将二人送至聚宾楼后,抛下一锭方银便朝店外而去。
小店店家见他虽年纪轻轻,但身后背剑,器宇不凡,猜到定是修真悟道的仙人,因此也不敢怠慢,忙招呼手下酒保帮忙。
踏出小店,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华雨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望着漫天繁星,心想终于又自由了。这冥都城虽然没来过,但对于自小混迹市井弄巷的华雨来说却并不陌生。
喝酒之前华雨就早已想好,先在城中找个再普通不过的角落躲他几日,明日一早五行仙山一行人发现他不见了,定会出城去找,寻其无果,就会放弃的,毕竟那大九天仙阵之事才是重中之重。
其实他还有另一番思量,便是当日在雾林的树洞禁地中,他隐隐约约记得在最后濒死一刻动用了银狼王的雪印,虽不知后来如何了,但他活了过来却是真的,如果真如林乙书所说,那黑衣人是潜伏在仙山的邪魔,那他继续跟这些人在一起就危险了,雪印的秘密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
“戏文中常说:大隐隐于市。小爷真是绝顶聪明,过了此劫,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想到此处,华雨不禁哈哈一乐。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小子何事如此开心?喝酒这般美好之事居然忘了我。”
华雨一怔,猛地转过身来,看清眼前之人时,心里骤然一落,暗呼倒霉倒霉,怎的就碰上了他。
一个瘦瘦的老头儿站在华雨身前,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火红色衣褂,消瘦的脑袋上一圈火焰一般的红发,似乎在不停地熊熊燃烧着。
“火,火师伯,您老怎么在这儿啊?”
火老头满脸堆笑,上前一把拉住华雨就往酒馆里拽,边拽边说道:“华小子太客气了,叫我火老头就好,呵呵,咱爷俩再去喝它几坛,我看你小子酒量挺好,比那些小子都强,今晚较量较量。”
华雨彻底死心,暗呼这火老头算是盯上他了,知逃走无望,也心如死灰,哪还有兴致与他拼酒,但没有办法,还是极不情愿地被拉进了酒馆。火老头却豪不在意这个师侄的表情,刚进门还没坐下便招呼酒保赶紧上酒。
老少二人就这样,一个亢奋不已,一个满脸颓然,但两人还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一会儿,又三坛烈酒见底了,华雨有意就此打住,可还未说话火老头就又要了两坛。
“华老弟,老头我觉得...觉得和你甚是投缘,唉,今日一醉,估计往后机会就不多了。”火老头酒意上头,双眼微微发红,头上秃顶也红的快与那一圈火色头发一般颜色了。
华雨毕竟年少,酒劲也上了七八分,口中含含糊糊地道:“不会,往后喝酒,总会经常...”
火老头伸手打住华雨话头,摇摇头却说起另一番话来,道:“我们都是仙道修士,心怀天下,守那大九天仙阵一事决不可懈怠了,老弟你年幼,不知当年...唉,那妖皇如若脱困,这天下...”说到这里,火老头哽咽难言,又是一阵摇头,眼中透着丝丝悲悯与哀伤。
华雨猛地一个惊颤,酒意几乎瞬间退了个干净,心底暗忖:“这火老头果然猜到了我要逃走。”他原本以为早已蒙混了过去,没想到对方早已看透了他的想法,但听火老头所言,华雨脸红发烫,羞愧难当,也暗暗钦佩这老酒鬼心中那份怜悯苍生的浩然正气。
华雨站起了起来,整衣正身,恭恭敬敬地向火老头施了一礼,正色道:“师伯教诲,小子铭记在心。”说完又笑了笑,调皮道:“今晚不喝了,以后咱再一醉方休,火老头,你意下如何?”
“妙极,妙极。”火老头拍手称好。
华雨随后付了酒钱,迈着大步出了酒馆,不知不觉间,他觉得自己内心清明,说不出的舒服,步伐也刚劲有力,丝毫不见没有定心,左右飘忽的醉酒之态。
望着那清晰的背影消失在夜色,火老头蒙蒙双眼中清澈的光芒一闪,低声嘟囔着:“酒中豪杰方外仙,杯杯盏盏浸心田,天地浑浊独身起,一点正气眉宇间...”
说罢,端起酒杯,望着那晶莹佳酿,对影独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