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消息
五行仙山沸腾了，而沸腾的焦点便是那个入山不久的少年华雨，“楚天鹰弟子”这一名头已让他众所周知，之后继承黄龙仙剑更是让他声名大噪。而现在，天衡之体重现于世，却又孤居仙山遗地-绝人道，则最是叫人难以想象，惊叹的久久不敢相信。
起初几天，天天都有仙山各脉弟子前来绝人道，想要见识见识这位绝世奇葩，可每次华雨都躲入石屋之后的山涧之中，避而远之。后来，华雨索性在绝人道口立了块石碑，上书“绝人之道，非人者可入！”辱骂之意甚浓，修真之人大多高洁，自见此石碑后，逐而断了好奇之心，绝人道重又人迹罕绝。
三个月的时间晃晃而过。五行山脉深处，一处山涧纵深数十里，曲折弯转，潺潺小溪沿弯而下，拂过无数大小不一的光滑石块，流向远方浓黑的密林。
溪边一方巨石之上，一个负剑少年迎风而立，少顷，只见少年高举右手，指尖轻掐数道法决，口中念念有词，周围嗡鸣之声骤起，在山涧之中缓缓传开，这时，少年眼中精光闪过，大喝一声，其背上仙剑似一道黄色闪电般蓦然向上冲出，悬于少年头顶之处，少年手一挥，仙剑黄芒乍现，如一条天外飞龙般直击山间一处断崖，瞬时轰隆隆声巨响，断崖碎石如同纷雨般落下，砸入小溪之中，水滴伴随烟尘倏地腾起。
小溪似在那一瞬间被落石阻断，片刻后，尘埃尚未散尽，溪水便越过碎石，潺潺而下，而断崖处则多了一个丈许的凹坑。
“这五行仙山道法果然奇妙，竟有如此威力。”少年收剑伫立，反手摸摸背上仙剑，“怕是一半的威力来自这黄龙仙剑。”此人正是在绝人道潜修的华雨。
三个月来，华雨除了起初几日应对那些不厌其烦的人外，其余时日他都刻苦修行，他本就天资极高，林乙书又每隔旬日便给他细细讲解仙山道法精要，所以短短数月，华雨的修为便急速精进，与初入仙山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今日修行成果，华雨很是满意，自语道：“明日林师兄来了，定会再叫他大吃一惊。”随后祭起仙剑，轻跃而上，化作一道黄芒直飞山涧之外。
次日一早，林乙书便独身一人来到绝人道，他每次前来不仅要给华雨讲解一些道法上的疑难，还会给尚未辟谷的华雨带一些日常所需和粮米吃食。此次也不例外。
见过华雨的修行成果后，林乙书内心久久无法平息震惊，虽早有准备，但还是没有想到华雨修为进展竟然神速如此。
“真是让为兄汗颜呐，想当年我五年聚灵，又七年后方才达到你这般模样，已经名动仙山，虽然早知你天资绝佳，但却没想短短两年多时日，师弟竟有如此成绩，实叫人叹为观止。”林乙书称赞不绝。
华雨无所谓的说道：“现在进步神速有甚么用，也许往后越练越差，真如那神灵子前辈一样练成一个普通人也很有可能。”林乙书表情尴尬，显然对自己提及这些有些自责。华雨则不然，笑道：“要说还是林师兄的主意绝，若不是你教小弟立的那块石碑，不知会有多少苍蝇嗡嗡地来烦我呢，那就别提修行之事了。”
他嘴上虽如此说，但心里还是觉得石碑所刻有些太过文雅了，如果依他，估计就是直接骂娘的话了。
二人朝华雨住的石屋缓缓而行，林乙书苦笑说道：“修真之人极重名节，我也是为了师弟能够静修道法，无奈才出此下策，想来真是惭愧。”华雨道：“师兄同小弟就不要这幅文绉绉的模样了，否则怎会想出这样的‘妙招’，正中那些人的下怀？”
说完两人对视，随后哈哈大笑，不知不觉中彼此信任更进一步了。
林乙书摆了摆手，道：“为此事我爹严严地训了我一番，反正如今效果已经达到，待会离开时我将那石碑后半句抹去便是。我今日来倒是有些别的事情。”
华雨一听，眼睛瞬时放出光来，他性情本就好动不好静，这段时间他独居绝人道，虽然整日苦修也没怎么觉得有多憋闷，但林乙书要与他讲些外面的奇闻，他还是极想听的。
深知华雨的想法，林乙书说道：“以师弟你的修为，虽然尚未到达彻底辟谷的地步，但也无需像常人那样餐餐不落，这次师兄我特意为你多备了些食粮，往后我来的次数就少了，师弟如还有所需，就要靠你自己了。”
华雨自小流浪，山中野味也着实不少，因此他从不担心会饿肚子。他在意的仅是林师兄往后不能常来了，他在五行仙山朋友不多，算来也仅有林乙书和夏悦二人，夏悦近来闭关修行，能与他说话谈心的也只有眼前的林师兄了。
“师兄你是不是也要闭关？”
“哈哈，那倒不是，只是仙山最近琐事太多，我也是分身乏术啊。”林乙书说完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
“是不是又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师兄快说说。”华雨一副急切模样，他最爱向林乙书打听些趣闻，好闲时排解孤寂。
林乙书笑了笑，道：“就知道你小子好奇心强，不过这次真的有奇闻说与你听。”华雨闻言，瞬间来了精神，一副洗耳恭听之态。林乙书道：“师弟可知百余年前正邪大战，昊天门丢失了镇派之宝一事？”华雨点了点头，想起了小悠师叔跟他讲过的事情，昊天门还因此反攻妖域。
“其实那宝物在很久以前并非昊天门的镇派之宝，而是妖族圣物，名唤‘万妖帛’。那时候正道昌隆鼎盛，诛尽了几乎所有妖邪之后，昊天门便将此物夺来封在昊天神山，以免妖人死灰复燃，数千年来一直如此。”
华雨边听边胡思乱想：那昊天门以前还匡扶正义，斩妖除魔，现如今却只会欺负些良民百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却不想想他自己在轩水城偷鸡摸狗，又哪里像是良民了？
林乙书不知华雨所想，依旧滔滔不绝，道：“数十年前，妖族夺回了万妖帛，但后来这宝物几经辗转，现如今却又遗失了。”
听到这里，华雨终于有些明白了，说道：“林师兄最近肯定是忙着找这个宝贝，不想让那些邪魔歪道之人得了去。”林乙书道：“师弟所言不差，要知道此宝要是落入妖人手中，那对天下苍生定又是一场劫难呀。”
华雨倒没有多想，只是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那有没有什么线索啊？”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绝人道口，林乙书看见那块石碑，羞愧地笑了笑，对华雨说了句“稍等。”
他走近石碑，看了看上面所刻之字，忽地一扬手，十数道绿芒闪出，齐齐飘至胸前，华雨一惊，随即发现那些耀眼绿芒竟是十多柄竹制小剑，每一柄都青翠欲滴，叫人心生喜爱，但剑锋却是寒气闪闪。
林乙书法印一出，竹绿小剑立刻化作数道流光，击在了石碑之上，发出咚咚咚咚的声响，犹如急雨落地一般。翠绿竹剑不停地起起落落，石碑上的碎石末也纷纷而下。一侧的华雨算是开了眼界，双目之中绿芒闪烁，煞是惊艳。
没过一会儿，林乙书挥手一招，所有竹剑倏地并作一线，依次钻入林乙书袖口，转眼便消失了。石碑之上也仅存那“绝人之道”四个大字。华雨看得心惊不已，要知灵气蕴养法器虽然不难，但那是针对祭出单一法器而言，如同时祭出多道法宝，则难度骤升，不但法宝之间毫无衔接呼应可言，而且威力还大打折扣，即使如此，能够做到同时祭出数道法宝的修真之士几乎难见，当真凤毛麟角一般。
林乙书看到华雨吃惊的表情，会心一笑，暗自松了口气，他是故意在华雨面前展露其惊人的实力，让华雨心中有数，实则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具体缘由以后细表。
“单是林师兄这一手，小弟拍马也赶不上呀，记得师父说过，当今天下能做到数宝并发之人，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可林师兄这...这...”华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都不知道如何言语。
想起当年楚天鹰的话，华雨一直不以为然，甚至前些日子他还试图尝试将狼牙和黄龙仙剑同时祭出，以试试威力如何，结果黄龙剑失去控制，直下插入小溪底的泥沙之中，那颗狼牙更是掉进了脚下的石缝里，害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找到。之后他便放弃此念，再也不提及，直到今日瞧见这惊人一幕。
华雨暗想：小悠师叔曾说林师兄是个天才，看来果然不虚。
轻轻摇了摇头，林乙书谦然一笑，道：“雕虫小技而已。对了，师弟，先前我们聊到哪里了？”
华雨恍然回神，回想了片刻才道：“师兄正要说那万妖帛的线索。”话音虽已平静，但他内心还是波澜不止，林乙书的刚才露的那一手实在太过震撼。
“师弟可知妖域的十二大妖王？”林乙书轻挥衣袖，一股劲风吹过，将地上粉落的石末吹散。
华雨闻言一怔，点了点头，楚天鹰虽然平日寡言少语，但天下各道的成名人物还是会讲给他和楚石听，十二妖王乃是正道极为棘手的对头，华雨更是印象深刻，再有其中的归万年和雷眼两大妖王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更是刻骨不忘。
林乙书自然不知道华雨与妖王之间的渊源，侃侃而谈：“这十二妖王之中也有一位情圣般的人物，他与心爱之人的故事也是感天动地，神哭鬼泣，只是终将无法厮守，让人唏嘘不已。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物，竟在前段时间突遭意外，陨落了。”
一个妖王陨落对华雨来说是个好消息，只是不知是不是那归万年或是雷眼，如果是，那真是大快人心，想到这里，华雨有些迫不及待，道：“师兄说的是哪个妖王？”
“便是那北妖域妖帝座下的银狼王。”
华雨一听不是他的两个仇人，心下略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留着二人狗命，等小爷道法大成了亲自报仇才是更好。
“听说这银狼王在妖族中也是大名鼎鼎，不知道谁能杀的了他？”华雨问道。
林乙书看华雨一阵恍惚后才开口提问，心里也是理解，试想十二妖王是何等人物，即使他的父亲青木子也未必能敌，当初听闻这个消息时，林乙书也是惊讶的呆了片刻方才恢复。
“这银狼王死于何人之手却是无人知晓，神州各道传言纷纷，但大都不可信，想必是道法高深的正道前辈，要不也不会如此不留痕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说道这里林乙书停了停。
华雨见状急道：“师兄你卖什么关子呀，快说快说。”
看到华雨的样子，林乙书会心一笑，几次他来给华雨讲些趣闻消息时，每到关键时刻华雨都是这幅急不可耐的神情，他没有过多犹豫，郑重说道：“北妖帝托银狼王将那万妖帛送到南妖域，结果这银狼王身陨，所有那万妖帛也不知了去向。”
华雨听得入神。
“所以，与其大海捞针一般找那万妖帛，不如尽快找到那银狼王的尸身和他的本命法宝，狼牙‘雪印’。要知道，银狼王的雪印可不是一般的法宝，那狼牙晶莹剔透，隐约可见里面有数片似在游动的雪花，那些雪花可是能将一些画面永久的印在上面，‘雪印’一名想来是由此得来。”
嗡地一声，华雨脑中如同惊雷炸响，浑身不由自主地猛地一抖，三魂七魄似乎瞬间飞走了大半儿一般。
林乙书没有过多在意华雨的惊状，继续道：“如果找到那雪印，便可知道银狼王死前所遇种种，那正邪各道都欲夺取的上古异宝‘万妖帛’便有迹可循了。如今仙道各派都要派出门人找寻线索，师兄我亦在名单之列，所以往后就不能常来看师弟了。华师弟...华师弟...”
“哦...呃...没事。”华雨回过神来，说话语气不由地弱了三分。
“师弟也不必过多担虑，想那万妖帛乃上古异宝，甚是深奥，听闻是一张无字无图的彩色帛书，纵使这次被妖人先找到，他们也未必参悟的透，要不然也不会龟缩在寒苦蛮荒之地数十年了。”
林乙书还以为华雨是担忧被邪魔妖人捷足先登，故而宽言安慰。
听完林乙书的话，华雨坐实了心中所想，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白，苦笑一声，说道：“那就希望林师兄能早日找到万妖帛，好让那些妖人无功而返。”
“哈哈，那就借师弟吉言了。”
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山涧，林乙书要事缠身，也不多做停留，又嘱咐了几句后，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微风习习，轻抚过华雨脸颊，但他却并未感到一丝的惬意，而是心事重重，愁容满面。
天空中阴云密布，压的有些低，层层叠叠的暗灰之下，一条寂寥的山道蜿蜒延伸，瘦小的身影身背巨剑缓缓而行，孑然一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