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又是一场好雪。
那雪下得欢快,淋漓尽致,大小如鹅毛,均匀整齐,直要把天公的怒气尽皆挥洒出来。
翌日,却是一个好好的大晴天,阳光普照。
老天爷昨儿夜里彻彻底底的发泄了一番,今儿便换了脸色,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唐佐昨儿喝多酒,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觉。
忘了那四年之后的压力,没有了与二爷之间的算计,也放下了这么多年习惯的警戒。
踏踏实实,沉沉的睡到了太阳高照。
“啊,真是舒坦啊。”
唐佐起身,整理整理衣服,拍了拍还有些混沌的脑袋。
昨儿那一夜是唐佐记事里睡得最沉实的一觉,也不知为何,那一直绷紧的弦,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中,放松的这般彻底。
唐佐只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一般。
这样的恬淡,不知道还能有几次?
唐佐心中想着,回味着。
“少爷,起来了啊?”
却是小安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也是精神抖擞,看来是休息的不错。
“少爷昨儿睡得可好?”
小安一边从食盒中拿出吃食,一边问候着唐佐。
“挺好的,你吃了没?一起。”
唐佐估摸着小安也才起不久,拉着小安坐下,一同用饭。
白面,混着点苞米面的馒头,咬下去满口香甜。
山野菜,自家腌成得咸菜,一口下去,只觉得清香到了心脾。
小安经过昨儿和唐佐喝过酒之后,就愈加贴心了,也没有了以往的拘谨。
连酒都一起喝过了,吃点饭食算作什么?
小安想着,也知道感激唐佐拿自己当做人,当做兄弟。
二人吃罢,迈步出了院落。
唐佐在院子中胡乱的打起了拳脚,看似普普通通的庄稼把式,却暗藏着玄机。
这一拳一脚之间,把身上所有的肌肉,经络舒展的淋漓尽致。
小安也习以为常,站在一旁认真的看了起来。
经过了昨儿的事,小安可不认为这唐佐是疯魔了,七八个大汉进不了身,乖乖,那可是侠客的招数。
小安在一旁胡乱的跟着唐佐比划,倒也是像模像样的。
“诶哟,痛,痛死我了。”
小安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大腿,唐佐知道,那是抻着筋了。
这小安没经过锻炼,初始之下和唐佐做一样的动作,舒展不开,扯着筋络。
唐佐上前仔细一看,无甚大事,就是抻着一下,有些痛而已。
“小安,你可愿意和我学艺?”
唐佐突然了萌生要教小安习武的念头,不求把小安练成什么绝世高手,只求能让小安强健身体,也有些自保的能力。
小安一听,扑通跪在了地上,口中大喊。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听得唐佐满头黑线,急忙上前拉起小安,说道,“你这奴才,我说教你,却不是收你为徒。你只要用心的学艺,以后也能有一番出息。”
小安听得感动,又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
“小安只求能陪伴少爷一辈子,伺候少爷一辈子。”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得这般便宜卖人?”
唐佐也是有些感动,上前拉起小安,情真意切的说道,“我教你习武,你便认真的学。待有一人,少爷我振臂一呼,你且给我当个马前卒也好。”
“嘿嘿,莫说是马前卒,小安这命都是少爷的。”
小安又是嬉皮笑脸的表着忠心,心中却暗自寻思,今儿又长了知识,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除了给少爷下跪,可是不能给别人跪了。要不然这黄金不就没了?
唐佐现在是真的拿小安当做兄弟。
昨儿那要命的时刻,以小安那老鼠一般的胆子能够站在自己身前,不顾一切的为自己挡刀,这是何等的勇气?
唐佐到底是经历过思想改革的,若是那些地主老财,怕是就是奴才为他死,为他被人大卸八块,怕是都觉得是应该的。
唐佐也心中暗暗发誓,善待小安!只要有自己一口吃食,便有小安一口。
“好了,好了,莫要嬉皮笑脸的。”
唐佐板起脸来,吓得小安一惊,急忙老老实实的听着唐佐的摆弄。
俯卧撑,仰卧起坐。
尽皆是这些基础锻炼身体的法门,简单易懂,不多时小安便学会了。有模有样的做着,看的唐佐暗自点头。
“你若是想跟在我身边一辈子,功成名就,混个体面人的生活,便努力的练习。若是还想像以前一般,受人鱼肉,做一辈子奴才,便凸自偷懒吧。”
说罢唐佐也不理小安,自顾自的走到一边操练起来。
小安一听,满胸壮志,不为别的,只求能伺候好唐佐一辈子。
古人重情,唐佐对小安的好,小安知道。
只求能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命都能给唐佐,买些力气学艺又如何?何况小安知道唐佐是为了自己着想。
殊不知,二人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那大爷爷的眼中。
大爷爷坐在里屋的炕上,偷着那窗户缝,看着外面习武操练的两人。
回身从柜子里拿出一袋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透过大爷爷吐出的烟圈,看到了那满布沟壑的脸上有些悲伤的模样。
平躺下,大爷爷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屋顶,似乎能透过屋顶看到外面的天,外面的太阳。
“勇儿,毅儿,,,,”
大爷爷口中不断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千万遍的重复,也不知这二人到底是哪个晚辈。
那铁打的烟袋噗噗的冒着白烟,衬托着老人的沧桑。
老人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烟袋,直把屋子里都灌满了烟,若是不抽烟的人进来,怕是都要呛得落泪。
不多时,一袋烟抽完,大爷爷磕了磕烟袋的铁脑袋,又放回了柜子。
目光飘向外面,唐佐和小安二人还在修炼着。
大爷爷随手一挥,居然扇起一阵风,把那屋子里的烟气吹得一干二净。
“不简单啊。”
大爷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唐佐,嘴里念叨着。
也不知说的是他自己,还是那外面奋力习武的唐佐。
唐府之中,二爷眉头紧锁,一边的二奶奶梨花带雨,焦急异常。
二爷二奶奶坐在那正堂的梨花椅上,下面却还跪着一人,正是那车夫,李大哥。
原来是昨儿把唐佐送到之后连夜赶了回来,恰巧是下着大雪,折腾了一夜,才回到唐府。
昨夜天黑雪大,步步难行,李大哥险些在那雪地中丢了性命。幸好带着些烧酒,这才保住了小命,没有冻死在那冰天雪地之中。
经过昨儿的事儿,李大哥也愈加珍惜自己的小命了,只有频临死亡的时候,才知道活着喘气是多么幸福的事儿。
“你昨儿去唐家村的路上真没碰到什么人?”
二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大哥的眼睛,希望从李大哥的眼睛中看出来个一二三。
“回二爷话,小的昨儿拉着少爷去那唐家村,一路平安,只是道路难行,耽搁了些时间。”
李大哥昨儿回来之前,与唐佐早早的就把说辞准备好了,口径归一,免得被人问个措手不及。
“老李,你再仔细想想,这一路上真真的就没碰到人么?”
二爷‘语重心长’的和那李大哥说着,语气温和,李大哥却知道这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用力的点了点头,看着为威严的二爷,李大哥一点都不犯怵,和性命相比,害怕又算得了什么?
“下去吧。”
二爷挥了挥手,李大哥适意,悄然退下。低着头,生怕二爷看出个端倪来,不敢说话,。
若是泄露天级,自己怕是必死无疑。
李大哥心中思索着,退下之后,却也揣摩着二爷的心思。
自己这般表现会不会被二爷怀疑?会不会带来祸端?会不会,,,,
其实李大哥真不是个做戏子的材料,若不是昨夜连夜奔波,再加上受了些风寒,面色苍白虚弱。以二爷的眼色,怕是只要看他脸上的变化便可知他是撒谎。
这般隐瞒过去,倒也是托天之幸。
李大哥脚步不慢,身影渐行渐远,这二奶奶可忍不住了。
“夫君,阿虎他,他能跑到哪里去了啊?”
二奶奶满脸的焦急,刚刚听李大哥说话的时候便几乎忍不住要追问。但是怕泄露了二爷的计划,只好苦苦忍着。
“大雪封山,阿虎又能跑到哪儿去?”
二爷安慰着二奶奶,生怕动了胎气,心中也暗自计较,等到那不靠谱的华虎回来,非得好好给他个教训不可。自己安排的事儿居然拖延不办,不知道跑到哪儿去潇洒,若是害的二奶奶动了胎气,真是万死难疚其错。
至于那华虎被唐佐干掉的想法,二爷想都没有想,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殊不知,这世界上哪里有绝对的事情?
当下二爷压下心思,极力安慰着二奶奶,二奶奶虽然着急,到底是个妇道人家。不多时便被二爷哄得眉开眼笑,只道华虎又贪耍,出去花天酒地去了。
这小虎,郎君嘱咐的事儿都不好生的去办,待他回来我可得说说他。
二奶奶心中算计着,打算要等华虎回来,好生教训一番。
可是这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那华虎此时怕是不知道在那阎王老儿处受到多少的惩罚,只因腌臜的事儿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