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会要是发起狠来，找个人比警察效率高多了。时间过了三十五分钟的时候，我看着马建武带着俩人把一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架进了酒吧。
小伙子看样子不喜欢黄金荣的安排，脸上有伤，但是血擦干净了，身上也挨了几下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跟小爷叔说谢谢”，我冲马建武说，“要是有话跟李山说就去说说，没有就走吧。”
马建武给我鞠了个躬，也不说话，在身上掏掏，居然掏出四个点心匣子，到李山面前双手捧给了李山。
李山有点尴尬地捧着点心匣子，看着我笑。
这个看起来像粗人的李建武挺有意思，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情谊。
看马建武他们走了，惊魂未定的华少整整衣服，看我们。当看到和郭刚一起跟美国海军陆战队大兵喝酒的VIVI时，眼睛还一亮。
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错，但是人家不喜欢你还出手段，就有点下作了。
看着门口关门进来的守门的伙计和站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二组的伙计，华少终于明白点事理，没敢跑，也不敢坐，看着我。
我让吧台的小伙子关掉门口的灯，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酒吧外面的霓虹灯灭了，外面看起来一片漆黑。
李山利索地把点心匣子打开，是五芳斋的糕饼米团，我拿了一块米团，让李山分分点心给其他几个桌送去。
红豆馅的米团吃起来香喷喷的，但是两口就下肚了，夜深了，我们几个也都饿了。
“华少是吧？这么晚还打搅你，真不好意思。”我指指旁边的椅子让他坐。“找你来没别的事，听说你想和我我妹妹合伙做生意？哦，我是VIVI的哥哥。”
“是啊是啊，我没有恶意的。”华少打蛇随棍上。
“那找人砸她玻璃，砸她招牌，是不是你干的？”我转头看着他问。
“VIVI不给我面见，我就找了几个兄弟来看她在不在，可能发生了一点误会。大哥，我想跟VIVI合作是很有诚意的。”
华少讲话还挺有条理，腰也直起来。
看没打起来，陈峰嘴里嚼着个团子也过来我这边看热闹。
“做生意，第一条就是和气生财，是吧？”我笑，“打砸就有点过了，什么事不能商量呢。”
“我错了，我不知道他们这么野蛮，我赔。”华少觉得事情有转机了，“我姑父是……”
我拦住他不让他往下说，把吧台的小伙子叫过来，让他把修理的账单拿过来。
“连玻璃带灯，修理费是”，我盯着账单算了算，“200多块钱。”
“我赔我赔。”
“还有”，我问吧台的小伙子，“最好的时候，酒吧一天流水是多少啊？”
“两千左右。”
“停了几天？”
“三天，不，四天。”精明的小伙子把今天也算上了。
“那就是八千二”，我慢悠悠地看着华少，“我也不管你多要，你拿八万两千大洋，打砸这事就算过去了。”
“多少？”华少还带着一块青的脸白了，想搞清楚是不是我算错了。
陈峰也张大嘴看我，这刀子我是磨得快还是不够快？我心里没底了。
不过华少帮我做了决定，他气急败坏地说：“我没有，你知道我姑父是干什么的吗？我爸就在外滩公安区你知道不知道！”
“那叫他们来吧。”我跟华少说，指着吧台“那有电话。”
华少犹疑地看我，我看看李山，他一脚把华少从椅子上踹了下来：“打电话去。”
从地上爬起来的华少有点怕了：“大哥您别急，我这就打这就打。”
我们一帮人看着华少过去吧台打电话，打着打着这小子哭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看起来委屈得不得了。
打完电话，华少哽咽着过来，无辜得狠。
“打完了？”
“打完了。”
我指着他说：“刚才好言好语跟你说话，就是想你打这个电话。现在我告诉你，我得打断你一条腿，左腿右腿你自己选。”
华少大概没见过还有人跟他商量要打断他那一条腿，愣了。
守门的伙计手里的抹布这次派上用场了，他干净利索地把华少的嘴堵上了，给他留了一条胳膊指哪条腿。
华少开始挣扎，我起来问他：“那就两条都打断？”
他连连摇头。
我找了把高脚凳，把他一条腿的小腿骨打断了。
没出息的华少晕了过去，李山把他的手拿铁丝背绑了，扔到了一边。
我擦擦手，找到郭刚让他把他的人撤出去，把车上的人喊下来分成两队在酒吧门前站着。
正点子最后出场，得好好迎接。
VIVI就拼命地把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大兵留在了桌上。
十多分钟后，酒吧门外有车急刹车。过会我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进来找陈峰。
陈峰的伙计一个一个还真是消息灵通。
又过了十分钟，又一辆车过来。门被推开了，俩穿着西服的中年人，一个比一个胖，都拿着手绢擦汗，疾步进来。
他们显然被酒吧里一片热热闹闹，太平无事的喝酒的气氛惊到了
父子连心，稍瘦一点的那个看到了倒在空地上华少，要上前去扶，被李山拦住了。
陈峰在耳朵边跟我说：“这个真心不能打断腿了，他们找到我头头了。”
我瞪他一眼，本来我也没想这么干好不好。
胖一点的家伙也没废话，冲我就过来了：“这位好汉，小孩子不懂事，事有得罪，钱我带来了。”
他掏出一张现金支票给我。
啧啧，民国的治安长官不仅文明，而且有钱。
来找陈峰的那个家伙跑上前，跟这个胖子耳语。
我拿着支票冲陈峰痛心疾首：“刀子啊，你是刀子啊，不能光弄钱，官官相护啊你们。”
陈峰拉着个脸不吭声，眼神示意我别再动粗了。
“钱不要了，”我把支票还给胖子，请他坐下，“我已经把少爷的腿打断了。”
胖子面无表情：“应该的。”
“主要还是想请您来酒吧坐坐，见个面，认识认识。”我把VIVI叫过来，她正跟一个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兵聊得热火朝天，心也是够大。
“这是我的妹妹VIVI，在这开了个酒吧做点小生意，还请局长多多关照。”
“一定一定。”局长跟VIVI握手，“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大家都不是外人。”
“哦，打坏的玻璃和灯还是要赔的。”局长要把支票给VIVI，VIVI摆手不要。
“算了，小小的上海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突然意兴阑珊，“只是真有事了找我，别再找一个女子了。”
局长的脸终于见了一点红色。
“找不到找我”，郭刚上前来了一句。
我叹了口气，人家也确实不好找我：“哦，这位是中央陆军军官教导总队特务营一连连长郭刚，驻地就在闸殷路，找他也行。”
我看着局长和郭刚握手如仪。
这时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几个大兵也围过来看热闹，这帮红脖子上的脑袋，可能一辈子也理解不了中国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