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懋饭店的谈判在北燕的伶牙俐齿中取得了绝对的胜利，但老郑告诉我形势比看起来要严峻得多。
日本人对上海的兴趣“肯定不是水村（闸北电厂），也不是切断河滩地（大上海计划）扩大村公所（虹口区）。”老郑在电话里对我说，“来水（意图）很大，弄不好会漫大滩（上海）。”
“雨下得有这么大？”我有点不信，“现在看着水不深啊。”
老郑沉吟半晌，告诉我：“上游雨极大，一定要当心，雨季估计会很长。”
我放下电话，看见陈峰也在对我苦笑。
日本人像打不死的小强，沙泾浜战斗后被打残的测绘小队不是很快得到补充，而是又来了两个小队，虽然还用三菱建设做掩护，但对活动根本不再做大的掩饰。
上海市区大部分是租界，虽然通报了工部局，但工部局根本不当一回事，估计这帮孙子也正想校验一下地图。他们也不想想，日本人的便宜，有那么好占？
“闸北、南市和虹口交界的地方也都有活动，但他们不敢越界。”陈峰挠挠头，“不过，五角场的测绘图，日本人已经有了。”
“已经有了是什么意思？”
“设计师事务所拿去跟日本人讨论去了，因为要衔接水电道路这样的基础设施。”
“乌达克都知道不能拿着图往外边去，这个设计师是他妈傻子啊？”
“唯恐显得自己不国际化呗，我们去问还怒了，说我们不了解国际惯例，不懂科学。”陈峰也很无奈。
我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人，自诩中华精英，蜚声国际，实际上********，愚蠢自负。就趁****来跟国际接轨了。
“日本人现在不敢公开做专业测绘，但有派单人做原点校正。这一段跟踪村上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们每次只派一个人去闸北南市，这个人每次一般都是校正一个点。”
“这个拦不住，也没法打击。”陈峰咬着牙对我说。
“村上确实是军方身份，头衔是陆战队参谋，虽然佐藤也是中佐，实际上村上的话语权更大，他代表陆军部与海军接触。”
“这个村上，现在什么都不干，就组织测绘。”
我让陈峰说得情绪也不高，看着别人在你家画地图却无可奈何，实在是令人垂头丧气。
“他们什么时候能弄完啊？”北燕问
“不知道。”
“那他们干完活，画好图，是怎么给军部呢？”，北燕笑笑：“既然拦不住人家养猪，那就想办法吃肉呗。”
“我很欣赏你的哦……”陈峰眼睛亮了，没好意思说无耻俩字。
果然最毒妇人心啊，拦不住人干活，那就抢他们的成果呗。
北燕看看我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啥，想说就说出来呗。”
“哪里哪里，大小姐英明神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实乃诸葛再生，伯温现世。更兼沉鱼落雁，貌美如花，能够得到您的点拨，实属三生有幸，烧了高香，磕了好头。”
陈峰这货是张口就来。
“你呢？”北燕冲我就来了。
我指着陈峰：“他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风采。”
北燕笑眯眯地白我一眼，转身上楼：“你们折腾吧，我得去睡觉了。”
陈峰知道我对他们那套不是很了解，但还是跟我说了说他下步的想法。
首先是继续监视村上的陆上活动，尽管他很少出现，但从远藤带着他谈判来看，很明显他是测绘这条任务线的谈判代表，也是跟日本上海本地情报线接口人。
其次要搞清楚日本人的测绘工作计划和成果通道，工作在何时完成，在哪里完成，成果是走外交通道还是情报通道还是军方通道。
“无论这帮孙子是带资料回国内还是在这里上交，都给Y祸祸了。”陈峰穷凶极恶地说，“反正不能让他们顺顺当当把事做了。”
“那些越界的单个测绘员，找点街面上的货拦拦吧。”我给陈峰出主意，既然他比黑社会还黑社会，这点事应该不难做。
“恩，我找人，见到就直扁。”陈峰劲头十足，“这样也转移我们的真实意图。”
“那我们这边这阵子没啥正事，我和我的伙计去找郭刚做做图上作业？”
“你们消停消停吧。我会尽量快地把通道摸摸，看怎么弄。郭刚那边动得多反而露得多，你的人没在那边露过面，还是不要去露面了。”
我点头同意：“陈峰同志这次工作很主动，表现很积极，值得表扬。”
“找郭刚你们丫也是蹭坦克开，当我不知道。”陈峰撇嘴。
“你不想开？”我笑，陈峰现在可爱跟我们凑一起舞刀弄枪了。
接下来陈峰基本失踪，不仅很少在别墅吃饭，有时晚上都不回来住。
我让李山带着其他两组伙计四处玩玩，他们果然找陈峰要了一辆轿车，把窗帘拉得紧紧的，每天去找郭刚玩，吃饭时一身机油味。
“你们是开坦克不是去修坦克，别去弄一身机油回来。那地图作业你们有空也做做。”，我跟老太太一样冲他们唠叨。
他们告诉我做着作业呢，这我信，两场战斗估计郭刚再不用看总队的劳什子通告了，连每个人开几枪估计都比我还清楚。
我呢，负责北燕的安全。
北燕爱带我去吴淞口，单程就要花费两个小时，我们去了两次。
越过凄凄的芦苇荡，远处清炮台已经开始破败。吴淞要塞，我看着浩渺的江面想着黄浦江这弯拐得也够匀乎的，也难怪打上海都要从吴淞口下手。
北燕对我说的这些不感兴趣。
两江汇合口烟波浩渺，长兴岛依稀可见。日落时水面金光粼粼，不是不好看的。
这个时候北燕总是抱膝而坐，目光专注地看着太阳落山。
“日出和日落有什么不一样？”我问北燕。
“日出要在江那边看。”北燕的回答无聊到无懈可击。
“为什么喜欢看日落啊？”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
我觉得北燕可以当新闻发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