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夹杂着雪花呼啸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雪地,前方参天的枯树,乱鸦啼过,树枝上身穿黑斗篷的少年低头望着她,忽而,他开口道:
“喂,没有觉察到么?你身后的那些人。”
“什么......”奈凉惜月愣住,瞬间,黑色的残影擦肩而过,剑拔出鞘的声音划破风声,身后的人未及出声便已被击杀,殷红的鲜血溅在纯白的雪地上,身穿黑斗篷的少年收剑,从她身边走过:“不要回头。”奈凉惜月望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黑斗篷背影,脑海深处,似乎某一根弦,崩断了。
那是落颜。
这是自己幼时第一次见到落颜的场景,他出手救下了被追杀的自己,素昧平生。
幼时的惜月几步上前:“等一下!”
现在的惜月几步上前:“等一下!”
现在的落颜回头问道:“名字?”
幼时的惜月答道:“惜月,我叫奈凉惜月。”
狂风呼啸着,漫天的雪花肆意飞舞着。
幼时的落颜应道:“跟我走吧。”
现在的惜月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追过去。
就在这时,奈凉惜月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臂被大力拉过去,身体随着被带过去,转过身的同时,面前的落颜忽而化作点点星辰烟消云散了,大雪,枯树,鲜血,一切都不见了。
这边,奈凉惜月转过身便被抱住,她的脸颊贴着那个人胸前的黑色风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来人一手抓着她的手臂,一手按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傻瓜,你在做什么啊。”
奈凉惜月紧闭着双眸,下意识握紧了他的衣角,声音有些颤抖地哽咽道:“我看到他了......看到了,但我触碰不到.....”
“没事了只是幻觉.....”
“他离开了.....背对着我.....”
“你听我说听我说,没事了.....”
“我看到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温热的手捂着她的双眼,来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别怕,看不到了,我在这呢,惜月,都过去了,别再为难自己了,来,慢慢地把眼睛睁开......”
缓缓放下了手,奈凉惜月慢慢睁开眼睛,她抬头望过去,是风秋枫。
而自己的背后,自己刚刚走过去的方向,是一个倒竖着无数砺刃的大坑,这一步迈过去,便是黄泉。
奈凉惜月看着周围雾茫茫的一片,轻轻推开风秋枫道:“我刚刚看到.....”“我知道,”风秋枫打断她的话,“我和这个人交过手,是幻境。”奈凉惜月点头,忽而又抬头问:“话说回来,你怎么在这?”风秋枫就笑:“上天派我来拯救你......好吧,我也不太明白,是被这走廊拐到这里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奈凉惜月半推半扶放到飞鹏身边,“先呆一会吧,这个人我和他交过手,我来和他打。”
风秋枫拿出萧飒,忽然,门前一道身影闪过,风秋枫随着望过去,是左银悟!
左银悟刹住脚步,气喘吁吁:“臭小子,终于找到你了。”风秋枫一脸惊喜:“银悟!......黎老大呢?”左银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出手:“风,过来。”一瞬间,风秋枫的面前浮现出一个场景,年幼的时候,日落黄昏下金色的麦田,左银悟站在河道边,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伸出手:“风,你又把别人的麦子弄坏了,快过来。”风秋枫迈开脚步,怔了一下,却又缓缓收回来,脑海中杂乱的画面逐渐连续起来,东门前喝酒的男子,白茫茫的雾,拿巫灵弹打向自己的黎鹰南,说救我的惜月......不同的场景不断地交错徘徊着,风秋枫忽然就明白了,他抬手吹奏萧飒,月牙状的灵丝冲向左银悟,面前的场景瞬间消散了。
风秋枫望向房间深处,大声道:“你的戏法我已经看腻了,差不多该让我见一见本尊了吧。”
另一边,清风哲三人终于到达了走廊的尽头——极其耀眼的大厅,天顶上悬着的巨大炽石灯,明亮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慢慢适应了亮度,几人看向大厅深处,高高的九级玉阶之上,一把背对着大家的椅子缓缓转过来,而那椅子上端坐的人,正是玖月冥。
清风哲下意识扶上剑刀,玖月冥笑道:“欢迎,不过人还没到齐。”话音刚落,大厅西侧开了一扇门,门后是一脸被吓到的左银悟和黎鹰南,黎鹰南扫了眼大厅里的情况,恍然,他冷笑道:“七拐八拐的回廊,到最后指引着我们在恰当的时间点一起聚到了这里啊。”
“不错,”玖月冥应道,“别急,还差两个。”话音刚落,墙面便又开了一扇门。
风秋枫这边,房间深处的灯忽然亮了,门前双手合抱的男子,正是以前所见在东门喝酒的那位。风秋枫沉下脸色:“果然是你。”
男子笑道:“小子,别这样看着我,我和你素无怨仇,只是欠人人情,受人所托,便要达人所愿,不过现在我的人情好像还完了——我应该做的已经结束了。”他说着一手按下一边的门把手,“进去吧,小子,我很欣赏你,希望下次见面是我们不再是敌人,如果,还有下次的话.......”说着,男子的身躯逐渐化为屡屡烟雾,风秋枫喝道:“喂!等下,把话说清楚.....”可已经来不及了,奈凉惜月上前道:“走吧,也许最终的一切,都在那个门里。”
看着从门内走出来的风秋枫和奈凉惜月,清风哲沉下脸色:“彦呢?”风秋枫摇头:“这走廊太诡异了,我们被分开了。”清风哲脸色瞬间变难看了,果然,一路以来隐隐的担忧,他们所有人在玖月冥计划好的时间点被回廊指引着来到这里,唯独少了彦。风秋枫疑惑道:“话说你们怎么在.....”逐风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这些待会再说。”
玖月冥一手撑着下巴悠悠开口:“看来人到齐了,游戏也差不多要开始了吧。其实在各位来的这一天中,我的组织已经赶往了王城,现在,差不多快要开战了吧,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王城就要化为一片废墟了......”
黎鹰南沉下脸色,玖月冥的身躯开始缓缓化为砂砾,他继续道:“警卫队的少年们,你们想要守护的东西注定会毁灭,十六年前的开头便注定了结局,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玖月冥已经消失了,他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注定的结局,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黎鹰南开口道:“我们得立即回去,王城的战斗不能没有警卫队。”
“彦还在这里,”清风哲冷声道,他的声音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彦还在这里,所以,我不能走。”
“哲,你是警卫队的队长。”逐风抬手按在他肩膀上。清风哲转过身看着他:“那又怎样,彦还在这儿,我必须,找到她。”
“可是.....”
“闭嘴!”清风哲终是没有压制住情绪,顿了一下,他抬手扶额道,“抱歉,但是我如果连她都保护不了,我又有什么能耐去守护王城。”
“哲,彦是一定要找的,这件事交给我,但是你现在应该回王城去。”左银悟开口道。
黎鹰南也道:“玖月冥的确是觊觎彦的力量,但现在王城开战了,他在那边的可能性会更大,相信银悟吧,这边交给他。而你,你有你的责任。”
清风哲低头一手扶着眉心,良久,他缓缓抬头:“银悟老师.....”“别啰嗦了,再晚会玖月冥估计就已经到王城了,”左银悟呲着牙笑,“这儿交给我,你们快走吧。”
“嗯。”清风哲终是点了头。
左银悟这个笑,是一行人临行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笑容,就是这个笑,他们在不久后回想起,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