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四年。
夏末秋初正是雨季,香樟树的叶子被雨水打落泡烂在水洼里,雨刚停,屋檐上的水嘀嗒嘀嗒的打在门前的青石板上,一滴一滴,不息的节奏。
樱飞独自坐在案前,一手托腮看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端起茶盏泯了一口,继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如果有一天,我不告而别,你会怎么做呢,鹰南?
下午,队舍。
黎鹰南巡逻归来,去找樱飞却发现樱飞正在房中收拾衣物。他不解道:“樱飞,你这是要去哪?”
“没什么,”樱飞放下手中的衣服抬头笑道,“随便收拾收拾。”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黎鹰南左手的伤口上,沉下脸色嗔怪道:“你怎么又这么大意,受伤了也不知道处理一下……”
“只是擦伤而已嘛。”
“再小的伤也要处理,感染怎么办?”樱飞一边拿药给他处理一边絮絮道,“不仅是伤的事,你平时也不注意按时吃饭,不管再忙,一定要注意身体……”
“樱飞,”黎鹰南打断她,“怎么突然说这些,发生什么事了吗?”“……没什么,”樱飞移开视线不看他,“没什么。”静默了片刻,樱飞缓缓地垂下了眼眸,自语般轻声道:“很多时候,我们灵巫的力量不只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对吧。”
嘀嗒,嘀嗒。
水洼里泡着还未变黄的叶子,夕阳的背后,月华隐隐约约。黎鹰南坐在窗前,一直盯着樱飞的房间,他有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果然,入夜,除了巡夜的队士外其他人都已睡下后,樱飞一个人,背着背包,走出了房间,黎鹰南瞪大眼睛起身,樱飞朝这边望过来,黎鹰南立即隐蔽,只见她缓缓走向他的房间,立在了房门前,黎鹰南走过去,默默地站在了门后,他垂下头,背对着房门,默不作声。
樱飞轻轻抬手按上面前的房门,良久,又缓缓滑下。她抬起头,转身离去。
听到外面离去的声音,黎鹰南默默地握紧了双拳,果然,她没有敲门,她没想让自己知道。
黎鹰南一路默不作声地跟着,一直跟到城门口终于跟不下去了,他站了出来,看着樱飞的背影唤道:“樱飞……”樱飞的身影顿住,她缓缓转过身:“结果,你还是发现了啊,鹰南。”泪,就在此瞬悄无声息地落下。
“樱飞,你究竟要去哪?”
“我……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究竟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吗?!”
“对不起,鹰南,别逼我……”樱飞一边后退一边摇头道。
看到哭成这样的樱飞,黎鹰南心都乱了,但他预感很不好。他上前一步,坚决道:“我不会让你走的!龙护守,现……”
“放弃吧,鹰南,”樱飞打断黎鹰南的话,她凝出一个巫灵弹靠近自己的心脏,摇着头,一边后退一边哽咽道,“别跟着我,对不起,我有我的使命,……还有,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也许现在要走了却这样说很自私,不应该给你留念想的……但也许我还有一丝侥幸吧,也许我还会回来呢?……鹰南,我真的……很爱你……”樱飞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黎鹰南杵在原地,却无能为力。
几日后。
“银悟,你还是去看看吧,队长一直没出房门,送去的饭也很少吃,而且他这几日都没休息了,只有你能劝劝他了……”
左银悟看着面前的队士:“以我对他的了解,劝不动的,”他说着站起身,“不过,不休息也不行啊。”
左银悟来到警卫队队舍,叩响黎鹰南的房门,房内的人没有应声,左银悟便高声道:“是我!”顿了一下,黎鹰南才应道:“进来。”
左银悟推门而入,黎鹰南就那样一手撑着下巴坐在窗边,窗帘拉着,房中的光线很暗,他垂着头,身边似乎围绕着浓重的,化不开的悲伤,左银悟轻轻地叹口气,走过去道:“听说你好几天没休息了,这样可不行啊。”黎鹰南摇摇头,淡淡道:“睡不着,大脑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顿了一下,他想起了什么又道:“圣巫考核快到了,说好了一起的。”左银悟看着黎鹰南:“兄弟,你不能这么一直消沉下去,好好睡一觉吧。”黎鹰南还没反应过来,左银悟已抬手按了一下他的后颈,黎鹰南眉头一皱便沉沉地昏了过去。
左银悟迅速扶住黎鹰南偏倒的头,轻轻地放到椅子靠背上,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自语般黯然道:“怎么能那么低迷呢?防御能力都变差了。”
天很晴,温暖的阳光倾洒进来照耀着昏迷的黎鹰南,他清醒的时候可以克制自己,怎样的忧伤都强忍着,但现在处于睡梦中,潜意识里的悲伤再无法抑制,一滴清泪就这样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淌下,滑落,绽开渺小得微不足道的水花。
会议室,现在。
“就是这样,”左银悟有些黯然道,“我所知的只有这些,说实话,不知是因为长大了还是因为樱飞的离去,黎当年身上的年少轻狂渐渐退去了,他变得稳重,总是笑着,有时候,连我都看不懂他。”羽彦微眯双眸淡淡应道:“居然是这样,听到这样已成为敌人的樱飞,也难怪黎老大这个样子了……”
火红的夕阳映着不繁华的街道,行人三三两两,不远处的林子中,黎鹰南正坐在一棵参天古树下,带着些许的酒气呢喃:“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