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一晃而过,当孙膑交还了兵法十三篇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舍。孙膑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是在兵书方面却能强记默识,可以说,这三天里他完全领悟了孙子兵法的精髓,甚至可以说已经融贯于血液。
“先生,您不曾休息?”他收拾了包袱找到鬼谷子的时候,鬼谷子正躺在院外的空地上仰望天空,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不,我刚起来不久。”鬼谷子仰身注目了一会这个经由利器打造过的弟子,低声细语道,“若一旦有人赏识你,那么将来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孙膑半点都听不到先生小声说了什么,收获了这么多,他竟无以表达自己的欢愉,哪怕是舞上一曲、或者像卫鞅师兄那样长啸一下也好呢。三个夜晚先生都压根没打算让他守夜,自己夜里也不曾听到过老鼠叫声,难道说捉鼠本就是一个幌子?所以,邹师兄的肿眼睛灰脸庞难道也是由于连续苦读?这样图什么……先生的用意真难猜测……
“好了,去休息吧。这许多天也累了。”鬼谷子挥挥手,眨眼间再次软躺在空地上。
“遵命。”孙膑带着捣鬼的心态给鬼谷子夸张地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做得很棒。”鬼谷子嘟囔着沉沉睡去。
邹忌陪着庞涓往静正安徐屋方向前行,三人路上相遇。
“孙师弟夜来可好?”邹忌哼着《齐风》看起来心情不错,故意未见孙膑脸上一片疲色。
“嘿嘿,和师兄一样的好。”孙膑憨笑道,“相信涓弟也会过得难忘之极。”
又是三日。庞涓踉跄出屋,大睡两天两夜。
说也奇怪,那日之后,三人从未交流过彼此在静正安徐屋内发生了什么,或者收获些什么,只如同一切未发生过一样,淡淡的无痕似的散去了。
唯有三人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流转。
日月轮转,山外的世界风云变幻。
起先的时候,鬼谷里常常能收到卫鞅师兄的信件,谈他的魏国之见,谈西河的天才将军吴起创了什么新奇的军阵,谈丞相王错,一位漂亮的公主,太子申,公子卬,要迁都大梁的阻力,某某日与秦国又起冲突之类……后来听说公叔痤做了相国,而卫鞅从此愈发忙碌,寄去的信少有回声。
“很挂心啊。”提起卫鞅,不知为什么没有音信,几人心里牵念。
“多年不见了,卫鞅师兄长什么样子嘞?”庞涓开着玩笑道,“其实,或许是卫鞅师兄另觅了一个大买家,被……重金购去了。”
“要不要出山一趟?”邹忌只顾怂恿着庞涓,他们早知孙膑是个散散漫漫的人,即使拉着他他也不乐意出去。庞涓则是个顽货,每次只要能往山外去,他都积极行动着。
“那好那好,我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就来。”庞涓拔腿就跑,邹忌喊着让他在青龙溪口汇合该是能听见吧。
第二日才赶回来,风尘仆仆盖不住两人的兴奋。
“哈哈,那个老丈糊涂了,15刀一个卖的,硬是不卖我45刀三个,偏得15刀15刀分着买,哈哈哈哈。”庞涓捧着手里的小狐狸乐道。
“15刀一个?你被骗了,15刀能买一头最壮的公牛。”孙膑摸着狐狸的小耳朵不忘鄙视,“买三个?给我也带了?”
庞涓鼻孔向天:“才没有!”说完端着狐狸走了。
“膑弟,我想走了。”邹忌坐上了席,苦笑道,“出山一回,心已经收不住了。我和涓儿都看见了魏王的张榜求贤,我心意既动,再难静学。”
“这么突然就定了?”孙膑点头道,“师兄既然已经有心事魏,膑祝师兄得偿心愿,但是师兄名震天下之时可不能忘了小弟。”
“哎,说什么话来?这岂能忘。”邹忌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笑道,“再说,谁告诉你我要去魏国?”
“啊?不是魏国是哪个国家?”孙膑这下呆住了,现而今魏国可称雄强,再者看着魏王张榜求贤干嘛不去魏国。“去赵国?赵国连战魏、齐、秦,国力不可小觑。”
邹忌摇头,“非也非也。”
“秦国?也有可能。秦国虽然偏僻孤立,可听说秦公贤明,那是早有席卷天下之志,若是师兄有心辅佐,未必不能发愤于西陲,成就一番霸业。”
“我没有强秦的能力。”
“楚国?楚王良夫虚怀若谷,善纳忠言,所以师兄选择楚?”
邹忌依然否定。
“难道是齐国?韩国?燕国?”孙膑想,“师兄的眼光挺独特的。剩下这么三个国家。”
为什么孙膑会这样想?
话说那齐侯名叫田午,乃是太公与孝太妃之子,人品不堪,杀了他的国君兄长田剡和幼侄田喜,自己做了齐侯,这也导致国内政局混乱,燕、魏、鲁、卫、赵等国纷纷伐掠齐地,齐侯左支右绌,尚不忘攻陷燕国桑丘,真可谓颇有才干。
再说韩国,先天不足,地理位置差,政治更是混乱,各种法律、政令不一,孙膑作为旁者研究,都常常搞到一头雾水,邹师兄能看上韩国?
燕国更是,西迫强秦,南近齐、赵,但正因秦赵相争,燕反倒安乐无事,可燕国国小力弱,其主后桓公刚刚去世,太子即位,日后燕国命运如何很难预料。
“我准备去齐国,”邹忌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弟未免也太小看齐国。这种内忧外患下……”
“更能施展师兄的才华?”
“错!内忧外患下,你就没看出齐侯的不屈不挠吗?建稷下学宫,招揽天下名士以抗天下诸侯,这是罕有的长远目光。”邹忌一挥袖发狠地说,“乱世中赌也该赌一把!”
什么不屈不挠、目光长远,孙膑只是一点点都看不起田午的为人。
“好了,反正是跟你交代过了,我辞过先生就出发。”邹忌起身离去,到了门口缓缓回首道:“将来师弟若是稍不如意,尽可来找我,我必鼎力相助。”末了又笑:“恐怕是我多虑了。凭师弟的谋略和战法,无论去到那里,一定是深受倚重,何至于再投靠我呢。”
此图美不胜收永世难忘啊!孙膑咽着口水望着门畔邹忌的身姿,实心实意地谢道:“我记住了,师兄。膑感谢师兄爱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