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去救你父母?”
“以你师母的阴狠程度,她绝对在你家里埋伏了一堆人,只要你进去,必死无疑!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去送死吗?”
白玉京主干道,洪武大街上,一位身穿灰白道袍,手里持着一杆写了妙手回春四个大字的布幔,弯腰驼背的瘦削老者,正漫无目的闲逛着,只是双眼中精芒闪烁,不时朝周围经过的人望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沈天玄张口吆喝了一句:“专治疑难杂症,亦可摸骨看相。”然后小声说道:“我爹娘危在旦夕,我如果不去救他们,那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说道这里,他停顿一下,眼中露出几分疑惑,道:“你以前不是开口就问我愿不愿意和你融合!怎么今天说这么多?”
清冷的声音沉寂片刻,又缓缓响了起来:“一直沉睡,有些烦闷罢了,找你解解乏。”
“这就是你们人族所说的‘亲情’吧?怎么感觉除了拖累你,没有任何用处。”
“人族...”沈天玄在心中低喃一句,道:“父母养我教我,可是我不但不能给他们养老送终,还害他们身死,这是要遭报应的,还有,你说人族,难道你不是人?”
“哼哼,我当然不是人,我可是天地孕育的先天生灵,不是你这种卑贱的后天生灵所能比的。”
“不是人!”沈天玄皱了皱眉头:“天生地养......和孙悟空一样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孙悟空是谁?”清冷的话语带了一丝迷惑:“难道这个贫瘠的界面也有我的同类?怎么我没有丝毫感应呢...”
沈天玄苦笑着摇了摇头,捏着嗓子吆喝了一声,这才低语道:“一个神话人物,想来是杜撰出来的。”
“这样啊。”听了解释,她也没有过多纠缠于此,而是带着一丝倦意的说道:“我的建议你考虑的如何?”
“什么建议?”
“与我融合啊!”
“我知道你怀疑我和你那师傅一样,是为了夺舍你的身躯,可你也听出来了,我是一个女子,就算我愿意放下身段,夺舍你们这些后天生灵,也会找一个资质绝佳的女子,怎会找道你头上?”
“而我所说的助你成仙也不是诓你,听我的话,最迟一千年,太华仙宗对你来说弹指可灭,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沈天玄微微一愣,自从李寒山夺舍自己反而被他捡来的这面破镜子生吞了金丹之后,这个居住在残镜里的神秘家伙就时常询问自己愿不愿意和她融合,只是话语清冷不加辞色,从未这般客气过。
“融合...若是你可以助我杀了花广陌,我就答应了。”
“当真?”
“当真!”
“你难道不怕我骗你了,在融合时夺你身躯。”
“此刻我还有退路吗?”因为装扮而显得僵硬的脸上露出苦涩:“为今之计我也只有相信你了,希望你的能耐真有你的口气那么大就好了,不过融合必须在我救出父母之后进行。”
“好,很好!”清冷的声音依旧淡然,但是沈天玄还是听出了蕴藏在里面的喜色:“想要杀掉一个金丹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现在寻个落脚之处,我又秘术可以助你,要快点,这门秘术施展需要一定时间准备...今天可已经是十五号了。”
话音刚落,沈天玄的双眼便猛地收缩。
“秘术......”
不动声色的抬起头,用手捋了捋下巴上粘的一道白须,此刻这条距离他家不到两百米的大街上,他已经发现了不下于二十位炼气五层的伪装者。
他们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和自己一样,注意力全部用来打量周围的人,即使有客人询问,他们都一脸不耐烦,惹得客人满脸不满。
这些人之中,有三个人最为醒目,根本看不透修为,很有可能是筑基期法师,一直徘徊在此,久久不去。
如此阵仗,莫说救人了,恐怕刚一靠近就会被抓住。
“咳咳,包治百病,摸骨看相测姻缘了哦......”
佝偻着身子,有气无力的吆喝几声,沈天玄杵着悬挂布幔的竹竿,如同一个寿元将近的落魄散修一般,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这里,寻了个位置不远的客栈钻了进去。
给了小二一锭银子,在他错愕的目光下一个闪身便消失在房间里。
进入房间,沈天玄赶忙把房门紧闭,随手丢掉布幔,取出放在怀里的铜镜摆在桌面上,一直佝偻的腰也立刻挺的笔直。
“你真的有秘术可以炼气战金丹,不是在诓我吧?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是丝毫不亚于天堑!”
沈天玄刻意收敛的声音细弱蚊吟,但还是忍不住声音发抖,炼气战金丹!生生跨过筑基期的逆行伐仙吗!
什么秘法能够有如此威力,若是真的,这简直就是仙术!绝世仙术!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惊,使粗重的喘息平稳下来,他双眼火热的盯着铜镜,等待回答。
就这数息时间简直就好似经历了千年万载,直到清冷的声音再次传出来,他才长舒一口气。
“当然是真的,本...我岂会骗你这个小修,若是这点门道都没有,我怎会夸下海口,让你在遗失之地成仙。”
“不过,这门秘术还是有一定缺陷的,使用时对肉身的要求很大...以你的肉身吗,想要达到战胜金丹的程度,极其痛苦,甚至还有肉身破碎的危险。”
“你还是坚决要用吗?”
“用,怎么不用!”刚刚从兴奋之中收心的沈天玄露出狞笑,单手握住桌子的一角,生生将之掰断,语气冰冷道:“不就是疼吗,这点算什么,呵呵,金丹,一个金丹若是被我这个小小的炼气灵徒给打死,一定会震惊天下吧,与之相比,别的都微不足道。”
“既然如此,那就给你吧。”铜镜内,盘坐在满天星辰下的一道虚幻身影微微点头,随后右手呈摘星状朝头顶探去。
“来!”
无数颗星辰闪耀的天空上,突然一个极为暗淡的星辰微微一颤,好似受到牵引一般飞驰而下,在身后脱出长长的一道绚丽尾焰。
“就是你了。”虚影看到天空激射而来的‘流星’,嘴角微微一笑,半透明状的纤细手指轻轻隔空指去,流星立刻炸裂开来,化为一枚玉简,缓缓飘落到她的手心。
素手轻轻的顺着玉简表面一抹,顿时大片金色文字飘飞出来,在空中排列成一篇神秘文章,淡淡的扫过文章内容,虚影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又把玉简重新向上一丢。
玉简再次当空炸裂,化成了先前的灿烂流星,呼啸着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继续散发着微不可见的光芒。
“这便是秘术,自己感悟吧。”
金色文字随着虚影说完,立刻消失无踪,而在外等待的有些焦急的沈天玄突然眼前一亮,只见一串金色文字好像蝌蚪一般,一个接着一个从磨花了的镜面飘飞出来。
从未见过如此奇妙场景的他大为惊讶,正准备伸手去抓,这些金色文字突然加速,从伸着的手横穿而过,直接撞进了他的额头,了无踪迹。
还未反应过来的沈天玄突然感觉脑子发晕,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一样,双手扶住桌子,他才重新站稳,他知道这应该是那些金色文字的原因,不敢怠慢,当即盘坐在地,冥想了起来。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睁开双眼,不过在睁眼的同时,他的嘴角也微微翘起,露出了极为诡秘的笑容。
“《夺命蓄煞功》......当真是妙不可言啊。”
抬手取过桌子上的铜镜,他诡笑着一边把玩一边走向窗台,推开窗子,一眼看去正是那繁荣的洪武大街,看着那些伪装拙劣的修炼者,他喃喃道:“天快黑了啊,月黑风高,很适合狩猎不是吗,血肉归我,灵魂归你,如何?”
手中铜镜闻声立刻颤动,好似在同意。沈天玄呵呵的低笑几声,一双阴沉的眼里开始浮现出浓浓的煞气。
“咦,赵广义,怎么是他?”
四下观察的双眼突兀一缩,他嘴里发出一声轻咦,眼中的煞气当即消散无踪,脸上还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只见大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手持折扇,被数十人簇拥的锦衣男子,这男子面容俊朗,体格健硕,纸扇轻摇间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
可是持续观察一段时间,这点印象分瞬间便会消失无踪,反而会喝骂一声:登徒子。
原来在纸扇摇动之际,这个人的双眼好似拨浪鼓一般转个不停,到处朝着年轻貌美女子的胸口看去。
若是看到中意的,还会毫无形象的舔着嘴唇,奸笑着伸手向前摸去。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能够居住在此处的人哪一个不非富即贵,可是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看到这男子举止如此轻薄,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不但如此,还极为忌惮的朝后让去,好似遇到了瘟疫一般,不敢沾染。
被轻薄的女子也是敢怒不敢言,慌忙逃窜,引得锦袍男子和身后众多的跟随者们一阵大笑。
窗台上,沈天玄一脸无奈的看着这一幕,暗想:这小子都两年了,怎么这个恶趣味还没有改。
不过在感叹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一副追忆的神色,一直凝聚在额前的那抹阴冷也不见了踪迹,只有这个时候,十五岁的沈天玄才露出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烂漫。
眼角随意的扫过锦袍男子手中折扇,微眯着的眼突然睁开,神色再次凝重起来。
抬头看了看已经布满火烧云的天空,他伸手把铜镜重新塞回了怀里,又取回布幔,佝偻着腰,一步一颤的从房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