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朽木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光线已经略有昏暗。
他揉了揉有些昏涨的脑袋,不由得暗骂知客来为老不尊,一定是故意撒气,不然将自己送上飞船,哪里需要那么大力?
又眯着眼躺了会,直到肚中传来饥饿,朽木才从软塌上爬了起来。
他打量着周围,最打眼的便是面前鹅黄色百鹤齐舞屏风,苍劲的松树从屏风中探出了头来,枝桠以古朴自然的形状围绕整块不知是何材料的屏面,显得有趣且古意。
朽木只不过多打量了几眼,屏风上的白鹤如同活物般舞动且发出悦耳的鸣叫。
如同打开新世界一般,朽木几乎把房间中的每一个摆件都仔细研究了个遍。
房中的每一样,都是这个头发缭乱蓬松,衣着陈旧邋遢的少年从未见过的稀奇物事。
如明亮又透气的窗棂,繁复的格纹上还会随着光线不同开出不同的花朵,至少朽木在短短时间内,便看它开出了三种不同的花来。
但很快,朽木便按捺下了心中的兴奋,不由发出感叹,自己和阿爷求一把米温饱都不可得,而这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却豪奢到这般地步。
仅仅这间小房花费的功夫,便不知能造福多少生活艰难的凡人。
难道这些修行人是天生就会修行吗?难得凡人在他们眼中就如同虫子一般不值一提?
疑问如同沸水中的水泡,一个接着一个,在朽木的心中接连炸裂,回响。
慢慢地,这些新奇的陈设的吸引力对他大不如前。
他看着满屋堂皇的陈设不由得感概,这得多少钱啊,去乡下当个小财主肯定是够了。
回家当财主这个想法才冒出头,朽木就摇着头否定。
不行,不行,你现在的目标可是要努力修行,争取不要当傻瓜的人。
朽木一边勉励自己,一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沿着回廊来到甲板上,看见枯骨女正站在船头一样奇怪的架子面前,探头看着什么。
“醒了,快过来一起看看。”还未等朽木靠近,枯骨女便头也不回将他招呼过去。
朽木朝着船舷外看了看,只能看见连成整片的瑰丽鲜艳的云层,他不知所以地问道:“看什么?”
看着朽木探头朝着飞舟外看去的蠢笨样子,枯骨女不禁怀疑是不是选错了人。
她不耐烦指着一旁多余的架子说道:“将眼睛凑近这个小孔,这是知万里,算是人间修行者造出的为数不多,可堪一用的物事。号称能看清万里外正在发生的事。只要你愿意浪费时间,哪怕蚂蚁搬家,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朽木听着枯骨女的训斥,知道自己又吃了没见过世面的亏,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多看少做,这样才能少闹些笑话。
听话地将眼睛凑到小孔上,朽木立即清楚地从小孔中看到了云层下山川河流,森林湖泊。
壮丽的风景犹如近在眼前般,让朽木不由得惊呼连连。
还未等朽木看个过瘾,枯骨女就朝他后脑勺重重地赏了一记巴掌,骂道:“谁叫你看那些个没用的东西。”
只见她重新调整好了知万里的角度,再次招呼朽木前去观看。
顺着调好的角度,朽木看见了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处,有两个穿着玄青色道袍的男子正在奋力搏杀。
不就是杀人嘛,有什么好看的?朽木心中暗暗存疑,当他再次仔细看去时发现两人道袍的胸口处,都有着相同的印记。
那是一座绣得栩栩如生,被云雾笼罩的道观。
朽木终于明白了枯骨女想让自己看的是什么,她要让自己看同门相残。
搏杀很快就结束了,当其中一名身材适中,容貌俊秀的青年祭出一把黑色六棱小刺之后,他便很快地处于了上风,不多久就将自己的同门击杀。
青年才刚刚将同门击杀,满脸的汗水还未擦干,就见他抬头带着警惕朝着飞舟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平静且无畏的眼神,甚至带了一丝还未熄灭的杀气。
朽木被青年的眼神吓了一跳,要不是他不断地自我安慰,这青年不可能看见自己,只怕朽木当时就要将知万里丢开,惊叫起来。
青年看向飞舟仅仅只是一瞬,并没有在原地逗留太久,搜刮完同门,处理完尸体,很快就消失无踪。
见朽木离开知万里,枯骨女摆弄着胸前的青丝说道:“这便是修行,翻脸无情,杀人夺宝乃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了。”
“也许他们根本不认识,也许杀人者只是见宝起意。”朽木低声呐呐地辩解着,虽然他知道可能几乎微乎其微,死去之人搏杀时的一脸悲愤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朽木也是没有见过很多世面,但察言观色他最是擅长,他知道,枯骨女说得没错。
枯骨女见朽木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暗想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修行也不是处处都是危险,为师只是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朽木木纳地点了点头,虽然青年和朽木对上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甚至可能只是下意识的举止,但那眼神在朽木的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飞舟行进地很快,当朽木通过知万里看见那座云雾缭绕的道观时,云层中太阳才刚刚落下去一半。
枯骨女将一面镜子递给了他,说道:“我会施展秘法,寄宿与你胎记之中,此法可掩盖你我之过去,若你找我,敲击镜子边缘三下,两长一短,你可记住了?”
见朽木应是,枯骨女又交待了进了长生观见了观主、长老该如何分说。
朽木一一谨记,点头应是。
看着朽木稚嫩慌张的眼神,枯骨女不由得啰嗦着:“其他都可不管,只是那枚阴石榴,乃是奇果,蕴含阴气无数,可要小心藏好。”
说罢,枯骨女自己也觉得自己啰嗦过了头,便化作一道红光,直冲朽木脖颈。
朽木只觉得脖颈胎记处,一阵刺痛,待他用手中镜子一照,发现胎记已经消失,仿若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