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这话说得……”
苏晴嬉笑，瞟了于一眼。
“莫不是鼻涕虫时，天天喜欢骗那些无知的小姑娘吧？”
于没理会她的玩笑口吻，反而认真回想着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然后说：
“我去过遥远的荒山，那边天地苍茫，全都是风干黄土的色彩，白天与野兽在大荒原上搏斗，晚上提心吊胆躲避各种未知的危险，避开怪虫和蟒蛇，那训练了我的机警，有着野兽般的敏锐感知和嗅觉，让我不会沦为那些走兽的口腹之食。”
“我去过南蛮的四巫山，古怪多变的天，乌云朦胧的，大沼泽上，是各种各样稀奇的地貌气候，还有时常出没的毒物，我记得有一种速度奇快的血蛇，往人身上一钻就是一个血洞，嘿！在那种地方若是中了毒，基本是没救了。”
“我在那地方停留了半个月，然后花了七天的时间攀登上千丈雪山，冰雪峡谷中景色很美，山壁和岩缝都是一道道的雪线，还有能爬雪坡的雪豹。”
于回想在那种极端的严寒，目中尽是依恋，
“之后就是无尽的极冰平原，那边依旧是常年冰雪覆盖，不见人烟，和冰雪峡谷相比，那平原的风很大，一阵风挨着一阵，一层层的雪被卷成漫天，由于风雪，那得地势多变，没有人能找到方向，而且没有其他生命，都被冰雪埋葬了，地下还藏着很多危险的冰洞，根本没法测定多深。”
“我也没走得出去，在白色的雪花下被埋了不知道多少天，我的身体被冻僵，我差点以为我要死掉了，但是没想到老天爷救命，一场大风把埋葬我的厚厚的积雪全都掀开了，让我活着走了出来。”
苏晴如痴如醉，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听到于竟然走过这样新奇的地方，并且经历一次次凶险，已经错愕了。
于龇牙，感慨道：“嚯——过了这些，才算到了真正的极北之地，那一望无际的千里冰封，每走一步都是在透支体能。”
“你跑那么远干嘛？”
“学习。”于回答，“冰雪，就是力量，那些人总有特别的成长方式，每一次被冰雪洗礼，自身的力量成几何倍数暴增！在那种地方，只要能生存的，无不是怪人，他们的身体与正常人差别很大，机能和结构，乃至于运用力量的方式，是很难缠的对手。”
“对手？”苏晴张大了小嘴，完全忘记吃东西。
于认真的摇头，“他们很少欢迎外族的人，我也没打算融入其中，极北部族中的强者，一次次的险些杀掉我！我陷入到逃亡的日子，并且在一次次的交锋中学习他们的技巧，那种感觉，真的，比压在大雪山还要煎熬。”
“你跑出去了吗？”
“我在冰河下躲藏了十五天，然后悄悄潜伏到部族的核心。”
“冰河？”
“对，冰河的水很凉，冰寒刺骨，正常人下去身体基本会垮掉，无法坚持第二个呼吸，然后在水下被冻成冰块，沉入河底。”于喝了口冰凉的泡沫酒，冷的打了个哆嗦。
“那你……”
于说：“所以嘛！这些都是此行目的。”
苏晴慢慢点头，“然后呢？你跑去那里干什么了？”
于抖了抖肩，无可奉告了，“没然后了，这是个秘密。”
“够了，你真会编故事……”
“哪里……”
“你那么强，现在给我展示一下啊！”苏晴当然不信，这些虽然是听起来像真的，细细思索却是匪夷所思，故而狡黠的问。
于有些颓丧，只知道自己无法阻挡命运，失去了太多，“现在不行了。”
苏晴故意调戏，“怎么了？堕落了？”
苏晴本事玩笑，但这样的话，却像一颗嵌入喉咙的刺，吐不出，也咽不下。
于叹息，也随之玩笑起来，“对啊！”
气氛安静了，苏晴不知为何，她张了张口，但无话可说。
“我哥给我来电话了。”
“我就知道。”于肯定。
“你知道什么？”苏晴不信。
“你在房间呆了那么久，说不定就是和你哥打电话呢！这几天，我可是没少见到他。”
苏晴傻了眼，因为于说的果然不错。
“就算你知道这个，可一定有你不知道的？”
“这是当然。”于并没有否认。
“那你就不想问问，我哥哥到底和我说了什么？”苏晴的问话，就像是故意的
“可以听听吗？如果你想说的话……”于当然好奇，段才千会和他说什么，不过看苏晴的样子，倒并非是完全排斥自己。
“你呀！”苏晴摇了摇头，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他只是和我说，你是一个特别的人，可以在你身上学到很多。”
“哦？”
“你看起来不是那么开心？”
“总之没失望，挺好的。”于知道，段才千已经很够意思了，没说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话。
“还是继续讲讲你的冒险故事吧！刚才没讲完是吧？”苏晴回到椅子上，岔开了话题。
“只是些印象深一点的，算不得什么故事……”于微笑，如此的说。
“哦！那还有什么印象深的事情呢？”
“黄沙天，黑白门，鬼石府……”
“大晚上的，听得真渗人，算了，不听你讲故事了。快些吃吧！等吃完了，我们去兜兜风。”苏晴掏着自己的小钱包，打算吃完算账，可是等翻开钱夹子，竟然一脸讶色，尴尬看向了小棚下正在翘起脚抽烟的小老板。
于凑了她的目光一眼，虽然诧异，但还在自顾的说，“我还记得那时行走在沙漠，风沙一起，几乎浑身都是催筋断骨的感觉，没有一处不痛的，而且黄沙带干涸异常，几乎没有水源，大多数行者都渴死在沙漠，然后化为森森白骨，人和畜生，死掉之后留下一幅完整的骨架的，每隔几天几乎就能看到，这些就是我行走的路标，我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油尽灯枯。就在快渴死的时候，我倒在地上无法动弹。似乎昏迷了，脑子热胀无比，甚至出现了联想不到的幻觉，在无边的黄沙下躺了不知道多少天，只感受到风沙一点点把我掩埋，我以为我会死掉，就和那些曾经走在沙漠的人一样……大自然还真是无情。”
苏晴打断了于的话，“嗨，呆子！你先别说了，现在有更糟糕的事情了！”
于径直摇头，“怎么会？没有什么比被黄沙吞噬更令人糟糕了。”
苏晴鬼鬼祟祟的，凑到于的耳边嘀咕几句，于这才直到发生什么事情。
“不就是没带钱嘛？谁没遇到过这样的难处。”于就差笑话她了。
苏晴眼神一瞪，偷偷的瞄了小老板一眼，然后松了口气，“呆子！闭嘴。”
于没有把嘴闭上，而且轻笑了下，就起身，然后走到了那烧烤小哥眼皮底下。
这人抽着烟，一边埋头玩着游戏，不时发出低笑。
于把手搭在这人的肩膀，“问个问题。”
小哥的皮肤有些黑，长时间在炭火身边炙烤的，他意识到有人来，才傻笑放下手机，把手往毛巾上搓了搓，拿起小账本，“两位，要算账了吗？”
“等等，我是想问问，这里以前有没有吃东西不用花钱的？”
于把这位烧烤小哥给问懵了，于比划着，以为他听不明白。
“嗯……对，就是以前吃东西没给你钱，应该有吧？”于觉得自己说明白了。
“有啊……”小哥缓过神，点头。
“那好……我只想问问，那他们是怎么做的？”于开心地继续问着，觉得自己有办法解决这种窘境了，打算如法炮制。
“怎么做的？你说什么呢？那是我老丈人……”
于正等待着答案，但是听完，就轮到自己傻眼了。
小哥不知发生什么情况的左右看看，看看那边坐着的女孩还有这个奇怪的人，结结巴巴的问：“你们……算账吗？”
苏晴尴尬的一把拉过于，对着烧烤小哥道，“马上。”
两个人再次回到座位上，本来有些尴尬的苏晴，此刻却是扑哧一下笑了，弄得别人摸不清头脑，于挠着头，也笑了。
但笑了两下，肚子笑痛了。
“你啊……”
“怎么了！”
“小时候经历了那么多，我就曾经默默告诫自己，长大以后就再也不欠账了，也不白吃白喝，要活的有尊严，所以我们还得付账。”
“我理解你……”于小声的否认，“但我也没打算吃白食。”
“那我回去取钱，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也好，这里离家不远。”于觉得可行。
“别跑哦！我马上回来……”
苏晴说着，一边起身离开，很快就留下一个纤细慢跑的背影。
“她去哪了？”
小哥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于转头，眨了眨眼睛，诚实的说道：“有事！”
安静了少许，但夜空仍是宽广无比，群星璀璨。
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
桌上还有不少的烤肉，于磨了磨牙齿，打算把它们全部消灭。
正当于喝着啤酒动作之后。
那安静的路边，就踢踏声下走过来一个人。
铁靴摩擦地面，韵律而有节奏。
长长的街道，对这人视而不见。
于不知不觉，就看到这人走到了自己的桌边，在烧烤小哥诧异的目光下越过燃烧的炭火。
于看着他，坐下，这人给自己的感觉，只有一点，很老，老的面孔全都是岁月的伤疤，褶皱不堪。
唯独他的眼，雪亮异常，不同于周身的阴暗。
“我是梦的眼。”
于不太理解，还在思考。
铁靴之人看向无尽的夜空，开始了告别，“你准备好离开了吗？去幻世之中，他们已经行动了，我需要你，作为彼此依靠的降临者。”
“呼——原来，你是梦……”于终于想到了这个人，那前些日在冰冷车库的第一次谋面。
“一丝一毫的时间都很宝贵，我们的时间，不同于常人。”‘梦’说道，“毕竟每个人脑子里装的东西是不同的，你有事要去做了。”
“去了那边，应该能回来吧？”
“有神的空间，自然无所不能，它超越了时代的规则，也超越了法律的限制……”
于生生截断梦主的话，“能回来吗？”
梦主默声，看着于混沌的眼，不作回答。
于在等待着答案，但梦主换了种说法。
“这个世界的人，终有一天会全都进入幻世，幻世，即使今世，今世，亦无现世之分，亦无来世之分。”
“你似乎知道什么？”
“是的。”
“方便告诉我吗？”
“现在的你，还不配知道答案。”
“我无须知道，因为我会亲眼见到……”于面无表情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