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可说尽，畏世事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当整整一日的时间留在这幅腥臭之地，于才等到了段才千的苏醒，这一天的时间，段才千说了梦话，他自己昏睡时自然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但是于却听的详细。
可能是这样的经历，让他受到了刺激，才把想说的吐露出来。
于知道自己听到了太多不该听得了，也没准备说出来，但是这不会阻拦思考。
在段才千的梦话中，有呼喊的名字，有愤怒的咆哮，有阴冷的仇视，有善念的感激，还有，埋藏起来的愧疚……
往日的事情在梦中重现，而他的情绪真切的体现在于的眼皮底下。
是的！于看到段才千在睡着时候不时哭着，不时笑着，有时候咬着牙，皱着眉，有时候迷惘，空虚无助，有时候疯狂咆哮，大喊，泪流，还有最后，那似乎让信念崩塌的仇恨，自责的愧疚……
大起大落，几经周折，就像一个人的人生，于知道，梦中的时间轴和现实是不一样的，但他也有不知道的，比如说一个人经历了这些，会改变成什么样子。
他可以肯定，段才千远远没有外表看上去这么光鲜正常，对于他的精神错乱，已经领教过了。
此外，一个令段才千愧疚的名字，也是烙印在于脑中。
“糟糕透了！”段才千扶着头，看到于就在自己身旁，感觉自己只有这么一句话可说，他抬头，露出白皙的相貌，只是这状态不知道怎么形容，通红的眼睛，凹陷的眼眶，让人看出癫狂的意味，而话语中却强自镇定，自然微笑。
也知道昨天刚才发生了什么。
头脑中的精神风暴，仅仅是一下，就让他险些神智崩溃。
正常的话，一个人的人生是慢慢走来，不可能一蹴而就，每一年每一步，而恰巧昨夜，他的人生分成了无数个片段同时重放，好的坏的，全都一股脑的闪了一遍，这种感同身受，放在平时，每一件事都可能让他情感波动，或是心潮澎湃，可当这一切糅杂一团，无数个自己在经历过往，一瞬间经历千百倍不同情绪的感受，唯留下茫然古怪。
但是，他察觉的妙不可言的一点，就是时间也是有维度的，只是他进不去而已，不，或者用人类进不去这一点更合适，这倒是和他导师所教导的理论相辅相成。
说道导师，那人总是教他很多奇怪的东西。
他在座位沉默的太久了，好不容易才平息，然后迎来了于疑惑的问题。
于只是想更加的了解下这个人而已，想起当初说出的每一句话，绝非无的放矢。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住在这样的地方？……”
面对着于突如其来的疑问，段才千失神，叹了口气，没有隐瞒：“我只是打算学习一些东西……我做生意失败了，我想我个人是有缺陷的，到任何时候都情愿相信别人……”
“学习？这里能学习什么？”于看了看黑暗的窑洞，还有地上完全死去的两个人，以及下水道般的阴暗隧道，不算完全理解。
他看向了于，一手握着方向盘，眼睛十分认真，解释着，“显而易见，学习背叛和狡诈，学习如何跟这种人交流……”
于咋舌，摊了摊手，“那现在呢？”
“我应该学会了一点……但是这太血腥了，我不喜欢，我想我该走了……”段才千看向远方，目光游离，似乎在考虑自己未来该做什么，“上车吧！我们离开这里……”
“你想好怎么做了？”
“这还要好好谢谢他们！”段才千答非所问。“不然……我没决心跟他动手！我就是常常这么心软，宁可委屈自己，看来我这段时间又浪费了……”
于看了看地上的两具死尸，又看了看已经上车的段才千，感受到一股很强烈的报复欲望，“你这个人，心神太重，活不长久。”
无非指责谁，于的心里的话而已。
“久不久的无所谓，该做的事得做，得活的无所亏欠。”
于下车，在两个死人的边上默默搜索了一阵，再次上来。
“想知道是什么吗？也没什么……”
于只是扫了几下，就把东西扔在前台。
“个人支票，预留通话号码，还有一份清单，上面写着K853、M614770，有意思的团队。”
段才千盯着这些东西，摇头，“哼！这一定是那些人的作风了！我不需要这些！“
“嗯！”
于只是最后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反手抓过这些小物件丢出车窗。
段才千盯着他的动作，一些话如鲠在喉，沉默了下。
“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挺有本事的。给哪学的啊？指个道呗？别框我，我虽然不懂，但也不是一点也看不出门道。”
段才千显然是个门外汉，不过他倒也不傻，知晓临时抱佛脚，倚靠上身边这颗大树，他也希望听到于的一些解释，解释下刚才那一时三刻他完全没看懂的短暂交手。
只是，于看到了他目光中前一刻闪过的一丝狡黠，默默叹息口气，那似乎代表着……他已经学会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你虽然不傻，但你也甭谈自己是个聪明人，唉……”于轻轻叹息着，把头扭向窗外，“如果是我，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可不是这个……况且，就算没有我，我相信你也会有办法应对，你不需要回答我。”
段才千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了，还能碰到这样的家伙，他有着形容不出来的感觉，迟疑片刻，他只得承认，“你这个怪物！好吧！我也没有办法，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的确已经选好了一些退路，我倒是希望我一辈子都用不上呢……”
“那就好，毕竟，事在人为。”于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这才是一个成熟的人该准备的选择。
段才千组织了下语言，“你真……难缠，古怪，那么的，让人无法相信，忽近忽远的，很难和你控制距离……我和你说话，永远只能用一种不愿意而又不得不承认的态度。”
“这应该是坦诚，然后呢？”于在表扬自己。
“我很感谢你，开车！”段才千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于看着地上那柄钢刀，“不错的刀，可惜了。”
毕竟是杀手的武器，于可不想给自己沾惹不必要的麻烦，况且，毕竟长刀不如短刀方便，不完全是他想要的武器。
说话之间，货车已经被离奇的发动，很快的离开这里的是非之地。
而在离开这块被古都舍弃的混乱之地之时，车窗的外面，一瞬间闪过了一个奇异的长袖灰服，打扮古怪的牧师。
货车中的段才千完全没有在意，只是一味的想要离开，完全没停留一秒。
而于，则是那擦肩而过的一眼，完全的傻掉了。
是的，那种气息，他生前见过，很熟悉的感觉，但细想又想不起来，好像经历的太久而淡忘……
只是……
于的心情有种不可思议。
于喃喃道：“这种人，怎么还存在……”
他们不是也该随着岁月而沉睡的吗？看来自己真的沉睡的太久，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或许对他所言，这人还存在于他不清晰的记忆之中，他仔细的回想，却想不起来这人是哪一类的，四个字，被埋在心底一时间说不出来。
货车隆隆远去。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殿堂传承骑士之道的少公子，金辉洒在他的面孔，放佛让他化身为上帝，带着身后光明的太阳，行走于人间主持正义。
“那个人身上为什么有如此令人厌恶的气息，接近死亡……”
年少的骑士，倒是只扫过货车中一眼，就如此地沉思而言，如果不是因为他此行另有目的，这位年少秉承骑士之道的人，很可能会拦下货车一探究竟。
无需过多明显的线索痕迹，两人相同的一点，就是本身就有着强大的感知。
“解决这个残忍的杀人魔才是正事！以不同手法残杀一百人，我不接受这种人的救赎和忏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