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国北部,
晋阳城。
天空之中,黑云密布,风声凛冽,吹得旗杆上的幌子猎猎作响,眼看一场大雨就要降临。大街之上,路人行色匆匆,酒楼妓院倒是客满为患,喧嚣之声四起。
城北,无数身穿黑色铠甲的战士将一家酒楼团团围住。
酒楼门上挂着牌匾,上书“醉梦轩”三个鎏金古篆。
街道上,无数路人停下匆匆脚步,引颈向前,争相围观。这等场面可是难得一见,仔细瞧着,回去也有了吹牛的资本。
“可惜了,这醉梦轩的酒菜端的是美味无比,恐怕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勾结山中贼寇,妄图作乱,这样的贼窝子剿灭了才好。”
“嘿嘿,你这就外行了。晋阳城中,稍稍有些头面的人,谁不知道这座酒楼是镇北王世子的私产。奈何,这位世子是镇北王与丫鬟所生,在府中地位还比不上一个小执事。”
“竟有此事!怪不得我看酒楼前站着的那些人像是镇北王府的家丁,最前面那个难道是王府的三管家苏福?”
……
醉梦轩前,七八个家丁簇拥着一个身穿锦缎,腰缠玉带的镇北王府三管家苏福。苏福背着双手,高昂着白胖的头,脸上挂满寒霜,眼中满是不屑的神情。
苏福看了眼一旁身穿铠甲的将军,拖着长腔,说道:“万将军,还在等什么,赶紧剿灭盗匪吧,我还等着向夫人回禀呢。”
将军万山点头哈腰,一脸谄笑,“是是是,还望三管家能替我向夫人美言几句。”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金票,不着痕迹地递给苏福。
苏福将金票展开,看了一眼,笑脸如菊花般绽放,点了点头,道:“只诛盗匪,不要破坏酒楼。这醉梦轩生意还不错,待事情平定,还是要重开的。”
万山弯腰退后几步,猛地挺腰,大声喊道:“里面的贼子听着,赶紧弃械投降,本将军还能留你们全尸,否则,抄家灭族,其时不远!我只数三声!”
说着,万山抬手,伸出一指。
“一!”
黑甲战士从箭囊中掏出箭矢,搭在弓箭上。顿时,阵阵头皮发麻的控弦之声响彻街道。周围的路人呼吸都停滞了,一脸期待的探头向前。
“二!”
万山再伸一指,语气中透着彻骨的冰寒。
街道上一片肃静,众人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之声。
就在万山即将伸出第三根手指之时,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齐齐扭头,看向那边。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急速狂奔,向这边跑来。
“苏辰!”
有人认出了来人,大声惊呼。
万山看了一眼苏福,见他面露不屑,终于伸出第三指。
“三!”
“射!”
话音一落,箭矢离弦,化作漫天箭雨,呼啸着轰向醉梦轩。众人的心猛地提起,双眼之中露出惊骇之色。如此攻击,不要说人,就算是丛林中凶猛的野猪王都得被射成刺猬了。
一通箭雨下来,不要说窗纸,就连窗棱都轰烂。
“住手!”
看到这一幕,苏辰双目通红,眼眶欲裂,全身血液直冲脑门。但万山充耳不闻,手臂抬起,眼神冰冷,嘴角也流露出一丝不屑,在众人的目光下,手臂猛地朝下一挥。
“再射!”
弓弦拉动,万箭齐发。箭矢穿墙破壁,一阵阵惨叫声从酒楼里面传出。这些箭矢可不是普通箭矢,而是百炼精钢打造,通体黑亮,寒光耀眼。再加上酒楼多木质,躲在墙后的人免不了被射穿。
“住手!住手啊!”
苏辰满脸通红,一路的狂奔让他的喘息粗重无比,但看到第二轮箭雨,他的身上又涌起力量,速度又提升了一些,眼看着离醉梦轩只有十丈之远。
围观的行人自动让开一条缝隙,让苏辰能够通过。
“再射!”
万山一声令下,又是一通箭雨,铺天盖地。酒楼内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听得众人的心头猛地一缩,此时才感到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待在这里。但想要转身离开,脚步又挪不开。
天空中,巨大的雷声滚过,震得众人耳膜发胀。云层越来越低,空气中充满着令人压抑的窒息感。
苏辰冲破人群,站在三管家苏福面前,一双眼睛通红。
“我当是谁在这儿大喊大叫,原来是世子爷。”
苏福瞟了一眼苏辰,调侃了一番,满脸的不屑。旁边的家丁也纷纷起哄,哈哈大笑,丝毫不把苏辰放在眼里。
苏福看了一眼万山,道:“还不动手,擒拿盗匪,你在等什么!”
“领命!”
万山大喝一声,抬手就要命人攻进酒楼。
苏辰深呼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唇齿之间挤出一句话。
“苏福,赶紧命他们住手!要不然,射死了厨子,醉梦轩你们得到了也是白费!”
苏辰一番话,让苏福一愣。
本以为苏辰会说些服软的话,苏福正好借机嘲讽,多增些乐子。却是没想到他却说厨子,然而,这一句却是拿住了苏福的死穴。
此番剿灭盗匪,目的为何,他最是明白。在出发前,就有人曾悄声对他说起,盗匪是要剿灭,但酒楼是王府财产,必须要保全。
苏福心领神会。
醉梦轩名噪一时,酒菜别具一格,食之让人流连忘返。以至于整条街上,出现了不少与其名称相似的酒楼,如酣梦轩,美梦轩等等,都想借一借它的名气。实在是醉梦轩的名头太盛,离此百里之遥的富商也会偶尔来此享用一番。
苏辰一句话,却提醒了苏福。醉梦轩之所以如此有名,全仗厨子手艺,如果杀了厨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住手,全都住手!”
眼瞅着大笔金子要从眼前飞走,苏福连忙大喊,呵令万山住手。
万山的手臂刚要挥下,被苏福一喊,登时一口气憋住,连连咳嗽。
“苏管家,接下来……”万山心中也不知该怎么办,是杀还是不杀。
苏福转动肥胖的身躯,正对苏辰,道:“世子,我奉了夫人之命,剿灭盗匪。你让我很为难啊。”胖脸上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惹人发笑。
苏辰冷笑一声,呼吸已平稳下来。
“此事你我明白。只要你答应放酒楼里的人一条生路,我就让他们出来。你看如何?”
苏福脸上露出微笑,满口答应。心中却冷笑连连。
苏辰长呼一口气,大声朝酒楼内喊道:“醉梦轩的掌柜伙计,我是苏辰,你们出来吧。我保你们无事。”
场中一阵安静。
片刻之后,里面传出一阵脚步声。吱呀一声,破烂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二十来人。这些人,或手臂被箭刺穿,或大腿,个个带伤。
站在苏福旁边的一个家丁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伸手指了指其中几人。
苏福点点头,冷笑两声,对万山吼道:“万将军,还不快缉拿盗匪!”
众人一愣,万山也愣住了,但马上就清醒过来,手臂一挥。
“拿下!”
众多黑甲兵士冲上前来,将醉梦轩众人五花大绑,锁在一起。
“苏福,你!”
苏辰大怒,指着苏福,满脸涨红,怒发冲冠。
苏福斜瞥了苏辰一眼,像是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般,冷冷一笑,对着被绑的醉梦轩众人,道:“多亏世子深明大义,使计诱骗盗匪出来,这才将其一体擒拿。这几个人是食客,我带走。至于其他人,当场格杀!”
苏福伸手点了几人,正好就是醉梦轩的厨子。
万山打了一个寒颤,畏惧地看了一眼苏福,见他盯着自己,连忙下令。
“没听到三管家的话,还不动手!”
苏辰整个人气的直哆嗦,面色铁青,双眼中似欲要喷出火来。醉梦轩的众人面无惧色,冷冷地盯着苏福。虽然隔着大门,但外面的动静他们听得清清楚楚,谁是谁非,皆在心中。
这些掌柜伙计,全都是生活没有着落的破落户,得苏辰所助才有庇护之所。除了苏辰,他们不会忠于任何人。
“东家,我们先走一步!”
咔嚓!
天空中一道惊雷,照亮了昏暗的街道。兵士们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飞起,胸腔中的血液喷出,泼洒在街道上。围观的众人中,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接连几道电光划过天际,片刻过后,瓢泼大雨如约而至,天地间顿时化作雨幕世界,涤荡着尘埃。
苏福领着众家丁,押着几个厨子,趾高气昂地离开,万山也率领黑甲兵士回营,围观的众人也连呼不虚此行,兴冲冲的找地方诉说见闻。
苏辰扑到在地,看着地上十几颗死不瞑目的人头,仰天大吼。
“苏福,我必杀之!”
空中,天雷滚滚,一道血色闪电划过天际,倏忽间便跨过无数空间,直奔苏辰而来。还未等苏辰做出反应,血色闪电劈中他的头颅,从天灵盖钻入体内。
之后,苏辰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