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简陋的旅舍中,陈列着几张有了年岁的木桌。
清晨的酒馆异于平常的宁静。
“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燕凌风问道。
三人都起得很早。
燕凌风心中早已生疑,他对望天数的身份早就好奇,无论什么人都会对望天数能看破天机,计算得失而好奇。
望天数道:“我难道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出现吗?”
燕凌风道:“自然如此,您并不像是等闲之人。”
望天数突然大笑道:“哈哈哈,鬼谷子太心急了,你师父可并不像你这样。”他笑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触动着他,使他满面的白须都跟着颤抖起来。
望天数道:“我此次前来只不过是来告诉你们一些你们早该知道的事情罢了。”
燕凌风道:“什么事?”
望天数道:“你要找的宝鉴的下落和沐留白要找的‘含光’的下落是指向一个方向的,这一点你们可能已经发现了。”
燕凌风道:“我之前并不确定……”
“但直到这次‘赌艺馆’被烧。”燕凌风和沐留白异口同声的说到。
望天数道:“看来你们并不是太笨。所以你们才会同行,对吧?”
燕凌风道:“前辈可有什么线索?”
望天数道:“你们是要找山洞吧?”
燕凌风道:“正是,不过……”
“不过我是怎么知道的?”望天数微笑道,他微笑的时候并不像平时大笑一样胡须颤抖,望天数的胡须很长,白色的胡须遮住嘴巴,即使是在微笑时也看不到嘴,只是通过他那微弯的眼睛,来察觉他的表情。
望天数接着道:“天机不可泄露,我有些事的确知道的挺多,但是有些事又知道的不是太多。”
燕凌风道:“那些事?”
望天数道:“比如说你即将要问的山洞确切所在,和这位沐公子的想法。”
燕凌风道:“前辈真乃神人,你不知道我便也不问了。”
望天数道:“还是说些有用的吧,比如说你们两个的关系,以及你们家族的关联。”
燕凌风道:“这些我不是太想知道,而且现在还是赶路比较重要。”
望天数道:“你们必须知道,而且这关乎着你们的信念问题。”
燕凌风道:“前辈难道认为我们动摇了?”
望天数道:“当然不会,但是你们两个人的内心就真的没有猜忌吗?”
望天数顿了顿,没等他俩反驳就接着说道:“燕凌风,你怀疑沐留白说的阮有沚的事是不是真的,而沐留白更是为了利用你,而将凌儿留在家中。”
燕凌风道:“前辈误会了,让凌儿留在沐家中是我的意思。”
望天数道:“哈哈哈,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之所以这样认为不过是你的想法虽然和沐留白的不一样但是你的做法已经帮他达到了目的。”
正式这时沐留白已然出手。
两支判官笔滑袖而出,袖管带动着风声,双笔“嗞”“嗞”作响,仍是那两杆奇异的笔。
浸水不湿,沾墨无染!
燕凌风站在一旁,看着沐留白向望天数冲了过去。
望天数向后起身,整个人像是飘了起来,丝毫不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杆普通的箫,那的确是一杆很普通的箫,普通到像是连加工也没加工过,只经过了些许的打磨就成为了一杆箫。
在望天数向后撤身之时,手向前伸,箫已出手,虽是沐留白先出手,但是“天机神算”望天数却是后发制人,竹箫一指正中沐留白的“天突穴”,沐留白的身体还未发招就已经瞬间停下,这时,望天数还不收手,双腿间歇蹬地向前上方空翻,手中的箫却又朝着沐留白的“大椎穴”指去。
这时,燕凌风拔刀而出,直劈望天数的手腕,只听“砰”的一声,剑身像是击中石块一般。
燕凌风挥刀时不想伤及望天数,却又不想他伤到沐留白,只好用后半截的刀背处砍在望天数手臂上。
但这一下虽然没有伤及骨肉,却已将望天数的内力打散,将望天数集中在前手箫中的内力被迫的转移到手臂之上,望天数虽没受伤,但是经过这一次劈砍,他手中的箫管却已经被打落。
望天数之所以叫“天机神算”,除了他可以巧算天机之外,还有就是,他可以预知即将到来的危机,这也是他知道这么多事还活着的原因。
燕凌风收起刀说道:“前辈何必如此,沐留白并没有恶意。”
望天数道:“我只是想让他明白,在没有本事的情况下,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沐留白的双手正按在自己的喉咙上,判官笔已从他的手中脱落。
望天数接着道:“我并不知道你的真正的目的,但是你们同行确实都是为了各自的目的,”他转过身有对沐留白说道:“你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成大事的人,往往更耐得住性子,而且我刚才只不过是提到你们的目的罢了。”
沐留白轻喘着气扶着桌子缓缓的坐下道:“可能我有些急躁,但是你把话说得太难听了,我即使有什么目的,也不可能去陷害朋友,所以燕兄请你相信我。”
望天数道:“我也只不过是提到你的目的罢了,目的又不都是坏的,你真的误会我了。”
沐留白道:“好了,你快说吧,你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但是我不能保证完全相信。”
望天数坐到了凳子上,抬手也示意燕凌风坐下。
望天数道:“我只不过是想让你们明白当下的状况,燕凌风丢了其中一部宝鉴,而你是要去取回‘含光’,然后在逐一收集‘殷天子三剑’,而且现在你们的处境非常危险,天残派,夜飞狐,‘毒蝶’魏五味,以及甄仁义的旧部‘八面金刀’马飚,和‘飞影珠’沐景,这些派别、人士都在找你们。当然为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那些宝鉴、‘殷天子三剑’、以及心安理得的平静。”
燕凌风道:“不错,你告诉我们的只有这些?”
望天数道:“当然不是,我‘天机神算’也不是浪得虚名,而且得到这个名号也是由长时间的阅历积攒而来的。”
燕凌风道:“那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望天数道:“你们的渊源!”
“什么?”燕凌风和沐留白疑惑的看着他,但并没有漏出多少惊讶。
望天数道:“我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消除你们之间的嫌隙,让你们更快的成功。而且天残派并非无名派别,自从创派之时便有‘身残志坚,气沉金木’的八字箴言用来分列辈分。”
望天数停了停,喝了口茶水,接着道:“你的这把剑我已经见过了,‘凌花雨剑’终究是要物归原主,”望天数不等燕凌风接话回答,就又紧接着道:“你师父当初喜欢一个女子,那女子姓凌,也就是守护黄帝的凌姓一族的后代,你师父曾练就‘凌风剑法’,当然,这套剑法并没有确定的名字,是你师父自己根据这‘凌花雨剑’和那女子的姓氏相统一而编出来的,那女子真可谓是至上的美,引得多少男人争夺,但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师父,时刻照顾着他,但是这种生活本就乏味,女子只不过将一时的传统思想理解为了爱,后来直到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他就是凌儿的爷爷,她被一时的爱火包围,体会到了爱与被爱的感觉,而不是一味的照顾一个自己认为自己喜欢的男人,所以那女子离开了你师父,当然,你师父很了解她,有时候你真的很像你的师父,很难表达出你们的爱,你师父爱她,所以放手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并将‘凌花雨剑’赠与了她,只不过好景不长,天下战乱,那女子为了所爱的人而给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剑,从此那男人带着他们的孩子留在了秦国,隐姓埋名,为了祭奠那女子让后世姓凌。”
燕凌风道:“可传说是凌姓自创‘凌风剑法’,而且凌姓的人一定会有男子继承‘凌花雨剑’。”
望天数道:“那毕竟是传说,最后,凌儿的父亲便是他们的孩子,而那个男子自觉愧疚弃子而去,因为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才销声匿迹,隐居江湖。”
燕凌风不禁想起想起凌儿,他自知自己就像师父一样不会将真情完全表达,他真的怕失去凌儿,这回他真的怕了。
沐留白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望天数道:“那名男子流落江湖,后被沐家先辈收留,但他无意间发现沐家和燕凌风的师父关系很近,而沐家和阮家是世仇,但是阮家日渐衰落,阮家把遗子托付给司空前辈,所以沐家一直想杀掉那个遗子,但又碍于燕老和司空先生的关系无从下手。”
望天数道:“而那名男子因认为自己害死了凌姓女子而感到内疚,无颜再见燕老,但因为沐家和燕老常有往来,所以他离开了。”
沐留白道:“你是想通过我们前辈的关系来告诉我我们之间可以完全相信?”
望天数道:“我只是告诉你们这些关联,一切还需要你们自己定夺。”
沐留白道:“可那名男子是谁?为什么你这么了解他的故事?”
望天数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话已经说完,我已经可以走了。”
他缓缓起身,眼边的白发已经湿漉的粘在脸边,但在他那白色的须发之下,他的表情并不能被人看见。
望天数推门而去,在初生的朝阳下,他那并不高耸的身形拉出长长的影子,即使是再小的人物也总会让历史引起长长的叹息,望天数走了,在朝阳的光辉下,乘着在暖光下由冷变热的秋风带走了曾经的遗憾,留下了让后辈们拼搏向上的光辉。
沐留白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燕凌风道:“他可能只是想让我们消除嫌隙,在危险还没发生时提醒我们。”
沐留白道:“我希望你知道,我对你非常信任,留下凌儿虽然是你的决定,但我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他说的并不错。”
燕凌风道:“我相信你,我把凌儿留在你家也是完全对你的信任。”
沐留白道:“难道你已经……”
燕凌风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赶路吧。”
“你刚才听见‘身残志坚,气沉金木’这八个字了吗?”沐留白问道。
燕凌风道:“当然,我现在还在想为什么岳柏和陈铭的名字里为什么没有相应的字。”
沐留白道:“一般都会将人的名字中间加上代表辈分的字眼,但如果是三个字的话,应该替换中间的字,如果是两个字的话就要在中间加上代表辈分的字眼。”
燕凌风道:“所以我才感到奇怪。”
沐留白道:“你并不需要奇怪,‘柏’的部首是‘木’,而‘铭’的部首是‘金’。”
燕凌风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本来叫岳白和陈名?”
沐留白道:“不错,两人早年成名,名声早已传遍江湖,所以创立帮派之时就没有改名字。”
燕凌风道:“你说得好像有道理。”
沐留白道:“这是那个老家伙留下的唯一一个有用的情报。”
燕凌风道:“他很不一般。”
沐留白道:“我看得出,”他顿了顿又道:“他的点穴功夫也很是了得。”
燕凌风道:“你好像很生气?”
沐留白道:“当你被你最骄傲的功夫打败的时候就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沐留白的这几句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话语间少了平时的胸有成竹的稳重,而多了一些令人胆寒的杀气。
燕凌风道:“他很厉害,你我联手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沐留白道:“你就这么没有自信?”
燕凌风道:“又有如何?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沐留白道:“也许,你注意到他的表情了么?”
燕凌风道:“没有。”
沐留白道:“很痛苦。”
燕凌风道:“你注意到他的手了吗?”
沐留白道:“没有。”
燕凌风道:“骨节突出,手指纤长,而且他很会使剑,手掌虎口间有凹陷的拱形,那是只有经常用剑的人才会留下的印记。”
沐留白道:“也就是说即使能见到,你也不想见到他了对吧。”
燕凌风道:“我想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沐留白道:“你有时好像更不愿意低头。”
燕凌风道:“所以我希望我不在低头,你不是吗?”
沐留白道:“如果真的可以见到,下次我会集中他的‘大椎穴’。”
燕凌风道:“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