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醒是睡,她不知,浑浑噩噩的这几日,耳旁的喃喃细语,脑中的记忆断断续续,幼年之时,在南境桐华,凤族一片祥和,讲信修睦,她曾经问过母亲,凤族从开天辟地以来,早已到了飞升成神的时候,为了还苦守区区这片天地,母亲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那里夕阳如血,缓缓说道这就是我们玄凤的使命。年少,她作为凤族的继承人,母亲对她总是不苟言笑,充满着严厉,即便是外出驱魔归来,白衣上染瞒鲜血,母亲总是正言厉色,永远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她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少言多做,学会了沉稳,做着一般孩童不能所做之事,学会了待血肉为常务。就这样,她一日日的成长,及第之时,她没有收到所谓的进礼加冠,而是一柄武器,以及一封出师北伐的出征信-魔族举兵大势压境,她甚至没来得及吃到母亲亲手做的长寿面,就来到了黄沙滚滚的战场。
这一战便长达几十年,由于这里的一块上古屏障,开始魔兵无法大兵入境,只能每次派一些精锐突过屏障进犯人界,却都被剿灭,但后面魔兵越来越多,战争一触即发,凤族在有所损伤的情况下却也游刃有余。可魔族族长帝江又企能是泛泛之辈,联合魔族的九大长老合力打破屏障,荼泽那一仗,凤族苦苦支撑,先进部队死伤殆尽,母亲无奈,派我前去向天帝求助,可我刚走不久,魔族大军进犯,步步紧逼,面对身后的万千众生,母亲下了一个决定,誓死护卫人界,玄凤本就是浴火之鸟,得之于火,失之于火!母亲开启上古法阵-离焚。何谓离焚,就是聚精火,焚血肉,离魂魄,开启焚天之阵。最后一战,在荼泽,母亲亲引帝江入阵,凤族假败,魔族趁胜追击,那一晚荼泽火光四起,晕染了整个天空,一片血红之色。当我带着天兵赶回之时,之见荼泽早已燃起森森大火,土地早已染成红褐色,在高温的熏烤之下,呈现一片暗色,地上尸体遍布,血肉模糊,早已分不清你我,不久之前,这里还充满了啸杀之声、呼喊声、兵器相接之声,而此时除了燃烧的火声,一切都没有了,都显得那么狰狞,那么可怕!
天空之上,浓烟久久无法散开。火光之中,依稀可见母亲严厉的容颜,整个凤族在火焰之中正襟危坐,丝毫不谓身下的真火,我冲向火阵之中,却怎么也无法迈入,离焚一开,生死不谓。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无论我怎样撕吼、哭泣,漫天的火光闻所未闻,亲眼看着族人在火中羽化,燃烧,飞灰烟灭!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浓烟之中,母亲的眼神有责备,有诀别,有心疼,还有一丝慈祥,都化做无尽火光。耳边清晰的传来一句话:好好守侯这人界!我知道这是母亲用最后的仙力所传于我。原来母亲早在魔族进攻的前夕便就知道了,魔族帝江是当时魔族最为禀异的一位帝君,其魔力深不可测,即便是天界全力相助,不过是徒增磨难而已,早在魔兵打破屏障之时,母亲便抱着必死之心,所谓的求助,所谓的坚持,只不过是母亲想保存凤族最后的一滴血脉。看着这天地,这世间,母亲的面容在我眼中久久不散,这便是我一生的责任!
我整整在荼泽跪了一夜,哭了一夜,流下了这一世的眼泪。那一夜后,我带兵四处征战,驱杀北海之中残留的魔兵,从此我便是凤族最后一位仅在天地之中存留的玄凤。
自此战之后,凤族成为人界顶礼膜拜的上神,成为香烛供奉的对象,从此地位在人界无所能及,可又有谁知,凤族付出了多少代价,流了多少血,凤族湮灭之后,我再也没有回过桐华,希望让那里的记忆在我脑海中依旧保持在年少的样子,而不是了无生迹的荒地。此后,我继承了母亲大祭司之位,定居在临帝京不远的临上之上,初到临上之时,林海苍茫,山中薄雾淡淡,斑斓的阳光洒在丛中,郁郁葱葱,万物静宁。远离了杀戮战伐,心在此平静,临山,便一直是我的居住地。
突的睁开眼,眼中的血色淡淡化去,往事回首在目,有多少年了,这些事情没有在脑中忆起,有多少年,当初的事情再牵引过自己的情绪。原来这些记忆,在脑中还是那般的清晰透彻,整整一千年,原来时间也可以过得如此之快!
轻轻动了动身子,肩上传来阵阵伤痛,心缓缓沉了下去,原来这一切并不是梦。
“你醒了!”水予看着床上的轻鸾,轻声询问“小姐,可觉得有什么不适?”
“水予,你为何会进南宫?”轻鸾望着床帘出神出声道“以你的聪颖,南宫那种地方怎么会是你的归所?”
“小姐妙赞了,南宫从不是我的归处,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水予轻声说道,话中却带着坚定和自信。
“以你半妖的血统,能走到如今又岂能是等闲,想必你早已看出我的身份!”轻鸾淡淡说到,如同家常一般谈及,只是望着床帘发呆。
水予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之烟消云散“早年流落人界时,便见过大祭司的荣华。”
“呵呵,那你又是如何到了魔界?”轻鸾依旧不清不淡的说着。
“人类,贪婪自私,总是欲求不满,如此人间,又何必多待,我虽身为半妖,却为那半身血统感到耻辱!”水予望着自己,一脸愤恨。
“你很讨厌人类?”轻鸾转头看着她,有些哑然失笑。
“大祭司身为玄凤,为了区区人界,当年族人几乎全部死尽,如今,玄凤守下来的人界也不过如此,本该飞升成神的凤族,为了这些凡人,有得到了什么?!不过尔尔。”水予盯着轻鸾,有些不解,当年的凤族死的那么惨烈,而到如今在风轻鸾的眼中,却是如此平淡。
“你倒是看的透,所谓的得到,所谓的失去,这天下,只是你永远也参不透。”说完这些,轻鸾不再讲话,闭上眼睡去,得到的,失去的,伴随着世间早已流逝,剩下的,只有这无法消磨的时间,岁月的长河之中,终究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