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再早十分钟。
十分钟而已。一个人在十分钟里能做些什么呢?
可是就这十分钟,改变了方月明的命运。
在以后的时间里,方月明永远都记着自己那十分钟在做什么。那是2012年的12月14日,她在接待一个女客户,絮絮叨叨自己失败的婚姻,老公出轨铁了心要和她离婚,还有个八岁的孩子,还有那复杂的财产和债务关系,咨询时间已经超过了,该解释的已经都解释两遍了,可是方月明还在耐心的倾听着这个女客户的车轱辘话。月明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大概有上百名律师,她是主要做涉外业务和知识产权业务的,但是律所有咨询值班制度,当天排到值班的,就要接待临时咨询的顾客。这一天刚巧是月明值班。做为律师,又念及自己母亲的经历,清楚失败的婚姻带给女性的伤害是怎样的,在提供法律意见之后,给予客户一点时间倾诉,也是可以接受的。很多女人要的不是答案,而是倾诉。于是时间就这样拖延了十分钟。
和林旭的约会是在晚上六点半,约在市中心的某广场见面,相恋七周年当然要庆祝一番。林旭也加班了一段时间,今天算是准时下班,他计划好了当晚的流程,吃饭当然要在林旭念叨了很久的餐厅吃饭,看的电影是那年创造票房奇迹的喜剧片,然后再去他们的母校S大转一下,在记忆中最美好的地方,他准备向方月明求婚。天气有点冷,马上到圣诞节了,城市里过节的气氛很浓厚了,到处都是“jinggaobells”的音乐,商铺里挂满了圣诞树的卡片,橱窗玻璃喷绘了各式关于圣诞的团,白色的雪花、红色的麋鹿、花俏的礼品盒还有胡子花白的圣诞老人,广场中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置好了一个超大的圣诞树,缀满了灯饰,点映着喜庆。林旭就在广场的麦当劳里等月明,为了打发时间他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有一张照片月明笑见牙不见眼,开心极了,长发披肩,白色T恤,林旭透过照片都能感受到月明的开心,那张照片是他们一起去厦门的时候拍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月明笑的那样开心?林旭回忆,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月明很少笑的这样开怀、这样不顾及形象,是和他在一起之后才这样的。他把手放到兜里摸了摸戒指盒,又拿出来再一次打开,戒指盒的灯光照在戒指上,泛着温柔的光泽,林旭被这温柔给打动,心里发誓:我以后一定会让方月明永远开心幸福,我一定会给月明幸福的。方月明肯定会说“我愿意”的,林旭无比确定。
六点四十的时候,林旭接到方月明的快到了电话,就从麦当劳出来,站在约好的地方等她。出来没一会,就看了马路对面的方月明,她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外套,外套里是她上班常穿的套装,一条彩色的丝巾在风中摇曳,月明也看到他了,冲他微笑。绿灯了,方月明还有几个行人都在过马路。这个绿灯的时间比较短,月明也因为迟到,就小跑着,心里还想着今天这么冷,让林旭久等了。
一辆失控的轿车直直的向斑马线冲过来,车的速度非常快,冲着方月明撞了过来。林旭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就冲了上去,方月明猛地被推开了。“砰”的一声,林旭的身体飞了出去,车子没有刹车,又往左边驶了过去,撞到安全栏里几个人,才停了下来。意外来的太突然了。林旭推向方月明的力量很大,方月明被直接推坐在地上,几秒钟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车子刺耳的刹车声,被撞的人惨叫声,几个人跑到现场帮忙,有的打110、有的打120,嘈杂又有序。林旭的身体趴在前方不远处,两个人过去试图救助他,很快发现是徒劳的,又跑向后面被撞的三个人,简单的帮助他们,还有人拍打着肇事的车辆让司机下车,肇事司机趴在方向盘上不省人事了。方月明有一瞬间分不清现实,她缓缓走向林旭的位置,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现实。现实应该是他们相拥在一起,手牵手的边笑边聊,吃饭看电影后回到那个温暖的家里,而不是眼前这冷冰冰的一幕。胸口似乎还能感觉到林旭双手的力度,他的力气是那样大,竟是他们最后的接触。拯救她生命的那双手此刻毫无生命迹象,眼前一幕狠狠地拉扯着她的心,胸口被巨大的疼痛淹没,她跪在林旭身边,他上下身似乎已经断开了,以一种奇特的姿势趴在血泊中,他看上去已经死了。方月明开始恍惚,像是在梦中,又像是喝醉了,周围的声音开始隐去,场景开始晃动,听力和大脑似乎是断开了,听到的所有声音,大脑都无法接收和处理,只有不可置信,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所有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
这场车祸司机酒驾闯红灯,在撞飞了林旭后,司机下意识的往左边打方向盘,又撞上了安全栏等车的三个人,事故导致一死三伤。在救护车到来的时候,医生宣告林旭死亡了,实际上,林旭在被撞之后,就已经当场死亡了。这一幕被路边的监控记录了下来,后来一段日子里,新闻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这个事件。“当安全岛不再安全,何方是净土?”“富二代司机酒驾飙车,一死三伤”“车祸瞬间,男友推开女友丧生”“虹西路车祸救女友死者当天打算求婚”一场事故之后,林旭和方月明的身世、家庭、工作、经历、爱情被媒体报道的很详尽,林旭成为了爱情故事的男主角,方月明成了女主角,一个绝美的爱情故事,那个肇事司机成了不死不足以谢天下大反派。播放车祸现场监控视频的新闻又网络上被转发无数次,微博上、微信里、论坛里,人们同情又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