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
看见不知道是进入梦乡还是因为单纯的疲倦而倒下，或是中了魔兽的攻击而倒地不起的晓美焰，杏子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出言询问，而是用有点粗暴的动作摇晃起她。
“笨蛋！你难道是哪里来的新入生菜鸟吗？”
持有幻术的杏子，探测能力远超普通的魔法少女。只是随意一扫，就立刻意识到刚刚进行战斗的魔兽数量与焰释放的巨量魔力并不匹配。“就算是自己的魔力充盈，也稍微注意一下灵魂宝石浑浊与净化的效率问题吧！这根本就是入不敷出，会坐吃山空的啊！”
晓美焰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
就像是面对名为麻美的少女一样，她盯着摇晃着自己的少女，却似乎没有兴趣进行回应。
“......”
像是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的存在一般，杏子带着某些危险气息地逼视着焰。
“该不会，你的想法是赶快把污秽积累到足够的程度，然后赶快被你的那个‘小圆’接走——不要告诉我你在想这样的蠢事啊，混蛋。”
杏子紧紧抿住嘴唇，等待着面前的少女的回应。
——那种事，怎样都好吧。
焰还是一言不发。但从她的眼神里，杏子读出了她实际的想法。
“怎么可能怎样都好啊......”像是面对着某个因掉失了钱夹就觉得人生无望的孩子一般，她咬紧牙关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以一种她认为已经足够友好的方式流泻而出。“小圆是为了什么才成为神的。而你又是为了什么而留在这个世界上！小圆成为神，目的不是为了让你寻死吧！既然她已经不复存在，那你要做的，就是连带她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啊！！！”
“是么......你是这样想着的么。”
晓美焰终于开口了。她已经不再流露出面对麻美时的愤怒，而是单纯的疲倦。
“那么，你果然是不会懂的吧。坚强到过分的——或者是神经粗到过分的女孩，即便是目睹了反目的家人们留下的尸体，即便是眼见着那个女孩的死亡，也不会绝望的你......有时候还真是羡慕着你的无忧无虑呢。”
仍然是疲倦，笃定的声音，但杏子从中听出了若有若无的嘲讽。
“你这个，混蛋......”
抓紧名为焰的女孩的衣领，杏子从稀薄的空气中抽出锐利的枪尖，那是她作为魔法少女的武器，曾经刺穿再斩断不可计数的魔兽的肢体的猛恶的兵装。用单手握紧这相对于少女而言过分残暴的杀人工具，她从嘴角挤出声音。
“真的那么想死吗......”
“这样也好。”只是稍微斜了一下闪烁着危险红光的长矛，焰低声回应。对于触犯到杏子底线的过分言辞，她正面承受着红色少女的杀气——不，她没有承受任何杀气。现在的她就像是某种类型的枯木，不再对自己是死亡还是生存感到担忧。“即便如此，你还是有着和家人的回忆。闭上眼睛的话，你还是可以看见你父亲——那是庄严的神父吧——的脸。与沙耶加也是，不过那么几天就结下了深厚到过分的羁绊。”
她尽管直视着杏子，杏子却看不到她的眼神中有任何光芒，就像是她不是注视着面前的女孩，而是注视着杏子背后的空气一般。她的嘴唇蠕动着，有一瞬间杏子以为焰会沉默下来，但随即她听见了极低极低的声音。
“——可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啊。微不足道但幸福的日常，与某个女孩相恋的心意，还有留到最后的唯一的路标......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永无止境的战斗中，消磨殆尽了啊！”
似乎焰仍然试着压抑自己的一切。
但最后，杏子被这个失去一切的女孩紧紧抱住。
她解散仍然渴望着杀敌的长矛，缓慢地，并不熟练地抚摸着黑发少女尽管没有打理但仍然柔顺的黑发。
“我一遍遍的回忆着......是为了纪念呢，还是为了忘却——逐渐地逐渐地声音无法传递，就连仅有的回忆也变得满目疮痍......”
泪水顺着少女的脸颊流下，沾湿了杏子的肩。温温的，又有些凉。
“就像是孵化者们说的那样——即便是有道理的，也似乎是我的幻想......但我就是不想相信，小圆的一切，还有她为我带来的温暖，以及我和她一起度过的全部的时光......都是幻想啊！”
“你这个笨蛋。”
少女轻轻地抚摸着晓美焰不断颤抖着的后背。听着就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啜泣声，杏子用平静的语调回应焰的悲泣。“那些当然是真的啊。听过你的话的我，可以保证那就是真的。如果你觉得一个人记下来的话会忘掉，我和麻美会帮你记住。虽然我的记性不够好，一遍不行的话多说几遍就可以了哦。这么一来，你的记忆就再也不是虚假的了。如果不觉得管饭很麻烦的话，我可以一天到晚陪着你，听你讲小圆的一切。反正我是无业游民，一天到晚都很闲啦......”
“谢谢......”
焰的一只手臂环过杏子的脖颈。随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焰的衣袖轻轻摩擦着，似乎她在用衣袖和手背擦着眼泪。
“你是值得依靠的人，杏子。我会试着继续努力......”
杏子有些粗暴地打断了焰的自白。
“都跟你说了不要逞强你怎么就是不懂呢。赶快给我乖乖休息，这段时间内不要用魔法，日常消耗的悲叹方块我去帮你弄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打下去，结果也只不过是入不敷出，一点意义也没有。麻美肯定也会认为你休息一段时间比较好，我会跟她说的。”
“......谢谢。”焰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地点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杏子半拖半抱地将焰捉起来，同时解除了自己的变身。“乱用魔法到这种地步，别在哪个地方的小巷子里再晕倒一次，让某个染发的不良少年捡了便宜就谢天谢地了。”
“我一个人可以走......”焰虚弱地反驳。现在的她真的像是个脆弱的小孩一样。
“少废话。站都站不稳了，还一个人走......”杏子仍然紧紧抓着焰的胳膊，“在看着你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着之前我是不会走的。还有你家冰箱里有吃的吗？刚刚在拉面店里面条刚上桌，还没来得及吃就感觉到你这边的魔力波动，只好脚不着地的跑过来，估计现在面条已经被收走了。”
“应该有杯面吧......鸡蛋和咖喱鸡似乎也还有剩。”焰在杏子的催促下勉强回想着，她这段时间基本没有怎么按时吃饭，都是饿了之后就随便在便利店里买一些速食食品。上一次采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既然好好的做了密封，热透之后应该可以吃。“然后米应该还有没开封的部分......”
“蔬菜有吗？”
“卷心菜和花椰菜应该还有一点......只是可能干了......”
“可以了。我会给你煮点蔬菜粥什么的，喝完了就好好睡觉。”杏子撇了撇嘴，露出一颗虎牙。“暂时别再想魔兽和战斗的事情了，学校方面麻美会帮你请假的。”
她自顾自的说着这些话，没有意识到仍然倚靠着她的焰稍稍地加重了握住她手臂的力度。
“可以出来一下吗？我请客。”
在看着名为焰的少女进入梦乡之后，杏子将还剩着残余汁水的碗放到水池中，再将电饭锅中大概还剩下一半的粥倒到一个饭盒里，用保鲜膜封口后放入冰箱。
做完所有这一切后，她拨通了麻美的手机。
“可以是可以......但是，能说说是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头，麻美的声音有些困惑。她们曾有过一段关系极其密切的时期，那个时候，和麻美一起出去玩或是单纯地坐在咖啡店里耗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对于二人来说都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现在，变成了在之前需要询问理由的关系了呢。
她们仍然是战友和朋友。
只是关系不再那么亲近。
将这些想法从意识中清除，杏子回答：“是关于焰的事情。见面再详细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