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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织女(下)

相比于第一位丈夫,凌宵在说到她的第二位丈夫之时,就只有咬牙切齿了,可见恨意之浓,犹有过之。凌宵说道:“那天他上山打猎,我当时已经怀上了他的骨肉,一人在家中为孩子缝制新衣。可是突然间,大门被砸开,门外站了有七八上十人,其中为首的,竟然是我过去那位丈夫的母亲。那帮人终究还是找上门了。”

月凛听到这里,暗暗握着拳头,有些紧张起来。只听得凌宵继续说道:“我先是紧张害怕,可转念一想,我曾经伤害了那位丈夫,这只是恶有恶报罢了,当时我唯一担心的便是我那正在山上打猎的丈夫。

“可是,嘿嘿,我没想到的是,我在那群人里,居然看到了他的声音。只听他跟夫人说道:‘就是这个小贱人,杀了少爷,然后又以美色引诱我,小人也是一时色迷心窍,求夫人责罚!’

“我一下便明白了许多事,原来我过去的那位夫君已经死了,而现在这位,居然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惜诬陷自己的妻子,更不在乎自己未出生孩子的死活。只听得那位夫人说道:‘你本身只是带着这个小贱人潜逃,罪不致死,现在你将我们带到她的住处,将功补过,我便不与你计划了。’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听得这句,立刻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全然不顾我眼中对他的鄙夷。

“那夫人转过头来对我说道:‘你个小贱人,害死我儿,我虽已将你父母家人都杀了,但依然不解我心头之恨。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让我遇见了,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以奠我儿在天之灵!’

场间众人听到这里,俱都沉默了,这个女子受了那么多屈辱,又遭陷害,现在竟然连父亲也因她而死,实在是悲惨到无以复加。凌宵说到这里,声音中也有了些哽咽之色:“我从府中逃离之后,觉得最对不起的便是我的父母。他们将我养育成人,我犯了事却不能回家看望他二人,最后他们却因为我而……我当时悲从中来,便对他们说道:‘你们是觉得欺侮我得还不够吗?’

“结果那夫人说:‘像你这般的下贱货色,也配跟我说话?我自然是想让你死便让你死,想让你死不得你便死不得。’说完,那些下人便向我冲来。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上来便要扒我衣服,竟然想要光天化日之下将我……”

说到这里,凌宵顿了一顿,继续道:“而我那位丈夫,非但不上来帮我,居然一直躲在一旁偷看。我居然一下子就不怕了,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恨,我恨我这一前一后两任丈夫,这夫人和下人只是帮凶,他们才是将我推入这深渊的元凶!我又恨我自己没有力量,不能杀了他们,为我父母,为自己报仇。

“越是这么想着,视线就越来越模糊,后来我的内心一片通明,那夜与我丈夫争执时的感觉又回来了。于是,我房里纺锤上的那些丝线,一时间全都飞了出来,将他们所有人,全都缠住了……”

阿篱咽了一下口水,问道:“后来呢,他们,都死了吗?”

凌宵说道:“没错,当时我直接昏迷过去了,等我清醒过来,发现他们几个人,都被我的那些丝线给搅得七零八落,血流了满地。我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只觉得特别的开心,特别的舒服。从那时起,我就不再是原来的我了。

“我当时已有身孕,可我在杀了他们以后,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无耻小人的骨血,便觉厌烦,便自己锤打下身,将孩子打掉了。”

人群中有些胆子较小的姑娘,吓得“啊”了一声,凌宵微微一笑,道:“吓着你们了吧,没想到我是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可是我当时心中只有无尽的恨,做完这件事情,竟也不觉得后悔,如今想来,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不起他。”

阿篱心想,哪个女人会舍得伤害自己的孩子,她当时做出这样的事情,想必是心中的恨意已经到了极致,整个人都已经癫狂了。

凌宵续道:“那之后我休养了两个月,本来生无可恋,可是一想到世间还有许多的男子像我那两位丈夫般负心、无耻,便想着要将他们身边的女子解救出来。我本来就是十恶不赦的女人,就算是想帮她们,行事的手段也不正派。我聚集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每到一处村落小镇,便将这处的女子通通劫掠过来,并劝她们离开自己的丈夫。她们当中有些人本来便受丈夫的欺侮,便留下了,还有一些忠贞不二的,我便关她们两个月然后再送回去,送回去的时候,告诉她们的丈夫,她们已经不是清白之身。

“那些男人都是一个样子,听说自己的妻子受了侮辱,非但不会怜惜她们,反而对她们极尽侮辱,扫地出门。这些女子无家可归,最后只能回到我身边。而后,这个地方所有被认定为欺侮了了他们妻子的男人们,便会被我们尽数清理。”

阿篱心道:“凌宵这样的手段也着实是有些无耻了,有些男人可能并不坏,却被她勾起了本性中的恶。”

凌宵说道:“后来我们的人渐渐地多了,我便给我们的组织起了个名字。我本名林筱,我觉得这个名字太过柔弱,便更名凌宵,而我们的组织便叫凌宵宫了。”

阿篱心下恍然:“凌宵宫的创立,本意并不是为了解救这些女子,根本就是因为对男人的恨。她以解救这些女子为名,却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她本是个小小织女,最后却化身成一个大魔头。”

“我在刘家村……的时候,村民们明知你们会……去杀他们,他们却依然……不肯离去,想守着……他们妻子回来,”说话的是月凛,他捂着伤口,每说几个字就要大喘气一次,但一字一字却十分坚定,“他们本来都……无比地……相信对方,却要被你……用阴谋诡计离间,你……才是最可恨的人。”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阿篱轻轻拍他的背,一脸焦急。

凌宵突然惨笑一声,道:“是啊,我本以为天下人都是这样负心薄幸,直到我今天见到了你二人。我的内心太过狭隘,一开始便打心底认定这些男人都是一样的无耻小人,便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恶,也要将他们恶的一面逼出来。如此看来,我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卑鄙无耻的多。”

月凛说道:“正是如此。你还是尽快……解散凌宵宫,将她们……都送回家人身边吧。”

苏将军突然说道:“我们才不会解散凌宵宫,宫主待我们如同亲姊妹,我们才不会离开宫主!”说罢,又有一些稀稀拉拉的附和声,而更多的,是沉默。

凌宵说道:“我知道宫中有许多人,其实是恨我的,但没想到,居然还有你们几人愿意继续追随这样的我,真是谢谢你们了。不过,我意以决,不论是恨我的,不恨我的,今日起,都自动脱离凌宵宫,从此以后,你们愿意回家的便回家,想来找我复仇的,当然也可以。只不过,你们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凌宵的声音明显的低落了下去,仔细一看,发现她的胸口,竟然已经被极细的丝线刺穿!

苏将军第一时间冲上来,扶住将要跌倒的凌宵,道:“宫主,您这是要干什么!”凌宵笑了笑,道:“我本以为……你们所有人对我只是又恨又怕,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是有人敬我的……我林筱,一生作了这么多恶,能够让你们几个人真心觉得是对你们好,那便也不算白活。”

她又转向月凛和凌宵二人:“今日这一战,你们虽然强于我,但最后其实是我赢了。可是归根底,我还是输了。”

阿篱走到凌宵身边,封住她几处血道,想要止血,一边说道:“你不要再说话了,先止住伤口要紧。”

凌宵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的心肺全都被我搅烂啦,活不成的,你听我说话便是。我从杀了……那无耻小人开始,这么些年活下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杀尽天下的臭男人。你和月……少侠,今天让我知道了,这个天下并没有那么黑,只是我想的太黑。我甚至黑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杀。”

阿篱将真气输入凌宵的体内,想护住她的心脉,却是泥牛入海,瞬间消散。凌宵摇了摇头,说道:“别浪费力气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今日还是输了吗?因为你……那****本是想将你招入麾下。可是你……我第一眼见你,便在想……天下竟有如此……如此美丽的女子,比起那些污秽的男人,你实在太过纯洁……太过耀眼。

“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说完这句话,凌宵的脑袋住旁边一侧,停止了呼吸,嘴角淌出的鲜血衬着她的烈焰红唇,是那么的娇艳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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