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很是理解苏航那对高个子叔叔惟命是从地帮忙搬家的态度,大抵都是不想见到母亲大人这番模样的。
她的神情里,看不出是心情沉重还是期待。
这是一座驻立在这个城市最繁华地带的别墅。
“当时她就是住在这。”
苏忆严重怀疑眼前高个子姐姐的语言组织能力,倘若真像她所说的,那个跟她有着相同面孔的妹妹就住在这个大到空无一人的别墅,怎么可能积到这么大一层灰尘?
高个子姐姐又说了:“小姐是从两年前失踪的,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失踪,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总之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跟你说了也不明白。”
当然不明白,苏忆默然,因为估计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好在让苏忆勉强想通,为什么当初妈妈叮嘱她说的那番话了。
原来是失忆了。苏忆在心里叹气。
这个尽是谜的妹妹呐……
苏忆下意识看向妈妈。
妈妈的脸上满是心疼,仿佛恨不得这些年有什么罪什么过的都替她受了。
“她一直住这里么?”妈妈在身后轻声问。
高个子姐姐顺便将一株正盛开的花移到另一边,一边颔首回答一边领着路:“偶尔也会小住大老板那边,但她似乎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常时间都是待在这里。”
苏忆跟在妈妈的身后,恍惚看见妈妈的手轻颤了一下。正当她为这一幕疑惑的时候,妈妈往右边的走廊走去。
仿佛对这里的一切并不陌生。
苏忆默默跟在身后,望着母亲的身影欲言又止。
那是一间用屏风隔开的房间。
苏忆听见空气里的一切都变得安静,妈妈在那个房间的门口站了许久。
直到高个子姐姐从另一个地方尾随而来,妈妈才回过神来。
“这里,你还记得么?”妈妈忽然问苏忆。
苏忆闻言一愣,不记得曾几何时对这个房子熟悉。她摇摇头。
走进去的时候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就像一个儿童世界,各种布娃娃和玩具,最亮眼的也不过几只大熊。
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妈妈在那里整整待了一个下午,后来苏忆实在无聊就借故先行离开,反正会有叔叔过来接她回去。其实苏忆早就想逃之夭夭。天晓得她的母亲还会怎么样变着法鬼使神差地拉着她问:这个还记得吗?
怎么可能记得。
她也只不过比那个妹妹多了更早一层的记忆而已。
苏忆放慢了脚步,看着映进眼帘的绿意新装,忽然觉得在这样的夕阳下漫步,是件挺诗意的事。她觉得小时候应该是有跟伙伴踩着黄昏的光线回家的经历,否则不会有这么浓的情怀来感慨。
走到南街的路上又看到那个音像店,苏忆犹豫一下,走了进去。
人潮挤挤。苏忆心想。好像她刚开始经过这里的时候,人还没这么多,看来苏航又给她引来一个错误观。他那颗不属常人的脑袋常分析她的校风,以苏航同学长久以来对她校做的多次研究表明,他们学校的风俗就是:游戏是学习所有繁衍的新生动力。
由此看来,苏航同学又在胡说八道了。
谁说人家都爱游戏?谁说人家只沉迷表爱?看这架势明眼人也能看出,孺子可教这话可不仅止于史书中。
苏忆轻轻绕过将头埋在书海中的人群,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收银台的方向看到他。
是了,他还在。
自打她发现他有意无意出现后,他便又有意无意地避开她。连让她近身的机会也不给,跟妈妈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他还心存侥幸,很难想像要是看到她,她就不会在这个时间还能再见到他。
她故意拿了一本厚重的书到他跟前。
“我要这本书。”
看到她的同时,他怔了怔。看到她手里拿的书时,脸色稍微变了变,掩饰不住的严肃。
“这书不卖。”
苏忆瞪大了双眼。简直岂有此理。
你家开的书店是不?你是专门帮老板将客户赶出门的是不?你是吃多了闲得只有来书店打杂还闲得来管我是不?你是专门……针对我的是不?
一肚子的气话游荡在嗓子眼,就差借一股力冲出来了,还好她功力深厚,才没被逼出来。
她气定神闲地绕到旁边的工读生跟前,漾出一朵微笑,说:“你好,结账。”
小男生脸色有些尴尬,红了红脸,但还是用袋子装了起来,礼貌地递给她。
“168元,谢谢。”
苏忆挺满意地付了钱,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一边有些僵了脸的人。
出了门之后才开始懊恼。
哎,这跟她身高成正比的价格,还真任性得有些后悔。
最重要的,还是这种只有苏航口中的腐女才会看的书。
她回味着那张初看到这本书的名字时的精彩的脸。
他一直这样,生气了,也毫无表现。正如他的姿态,你的一切行为,在与他无关。
正当她暗暗叹息时,手里的书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力量夺了过去。
果然——
“秦书淮——”苏忆有些不满地瞪着他。
他没有看她,只是将钱放进她衬衫的口袋,不语,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拿了书转身就要走。
苏忆拦在他前面。
“把书还给我。”
他终于正眼看她。
“这不适合你。”
这僵硬又淡然的语气,就像是天气预报里的晴转多云一样云淡风轻。她原以为,他至少会对她这个久未相风的老友嘘寒问暖,即使她再怎么催眠自己,他们只不过是过去而已,最后,催眠无效。
原来并不是无痛感。
她笑,为他的话走近了他。
“这就是适合我的,而且,我得提醒你的是,这是我用钱买的。”
他还是绕过她,径自往前走。
“再过半个小时末班车就会到,你现在应该去站牌。”
他住这附近?
苏忆意识到自己竟没出息地晃神了。
“秦书淮,你站住!”
出乎意料地,他真的就站在那里等着她。一如既往的笃定。
仿佛回到从前熟悉的场景,每次她生气的时候,只要叫住他,他都会站在那里,好像只要他停住了,她就要过来。似乎每次,他都那么笃定。
而每次,她都会跟上去。
走了几步,她忽然没勇气走上去,似乎面对着他,她失去了以往的许多勇气。就连她被嘲讽时的坚强,都消失无踪。
原来在面对他时,最苍白无力。
他转过身时,她已然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欲擒故纵的施法,是不是太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