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不过还是提醒一下比较好。”艾尔莎端详着眼前这群人，她习惯性地站得很端正，外界的光在她的发丝上雀跃，拉长了朝向室内的影子，“现在的城外，甚至国外是什么情况、会不会有支援，这些全都还没有人知道。”
卷帘门完全开启，收拢着敲击上壁，蜀吴秋半个人在阴影中。他走了出来，温和地朝艾尔莎一笑：“好意心领了，姑娘只顾照拂我们到府中即可。”
这个蜀吴秋是痛快人，一出门就走在先，说是带路。其实他只需要告诉艾尔莎方向就可以了，如此坚持自然是觉得对艾尔莎有所亏欠。
这里看上去原是一条卖各种小玩意儿的夜市，多红顶木栏的商铺，也有用竹竿“编”制的衣架，倒在小巷中央。街上有不少游荡的变异体，艾尔莎并不想惊扰更多敌人，动作尽可能轻。她放轻动作轻松自如，换成铁血惯了的佣兵们，节奏乱出一套作风，东倒西歪，活是醉拳表演。艾尔莎闪了闪，以她的反应不会被大刀砸中，可也没法淡定从容地好好走下去啊。
灯光突然的闪烁让艾尔莎受到惊吓，在微暗的街上，无主的小灯泡一个接一个从他们的身后至身前闪烁着亮起，像一支无形之笔划过，她很快明白了。
应该是感光系统。正如边上街摊无人的小风扇依旧吱呀转悠，某家还响着广播，这样的东西自主得让人无由叹息。
她发现走在她身前的蜀吴秋情绪有些波动，从他不自然僵硬的攻击节奏，和侧颜故作淡漠的面部表情。衣袖之下肌肉因为用力而胀大，颈侧青筋跳动，他用手去拭不存在的汗珠。狙击手出色的视力和入微的观察能力是她的天赋，而入微观察，则是习惯。
木栏被撞击断裂，一只变异体从他的视线死角撞来，它双眼通红，按变异体有几率遗留死者能力的说法，它曾经远超常人。
他的动作失误了，行云流水的运剑中止，卡在一直变异体的骨中。
艾尔莎一个闪避甩开对阵的变异体，拳头正中那怪异V1的胸口，利爪爆开，悄悄在它体内兹地撕出血口。没有人注意她的小动作，她收回手时利爪早已不见踪影。她一脚踩在倒下变异体的后颈处，扭断了它的脊柱。
夜市街上游荡的变异体并不多，一场激烈的战斗随着最后一个佣兵从变异体的背部拔出刀，到了尾声。
只在一刹之间，被留在墙边的竹架瑟瑟发抖，倒地发出巨大声响，艾尔莎惊道不好，佣兵也随她快步跑路。咔咔的杂音伴随着腐臭从一间间商铺传出，感应灯仍然炽白地绵延道路尽头，风扇呼扇流动的风，此时在佣兵耳边却如死神的脚步声。
道路到了尽头。箱装杂物堆阻面前。回过头，变异体有慢有快地逼近。
艾尔莎慌忙伸手拦下要上前拼命的佣兵，出拳一击竟只让箱子前移少许。她借那一点落脚点一跃，双手攀上箱沿，翻身到了最顶层。她伸手帮助尝试上来的人，口中催促：“快！”
艾尔莎眼神不断瞄着不断聚集的变异体，它们已经接近一众人了，不用多久就能扑倒最末尾的人呢。少数人身手不赖，但不知为何发挥不出全力，感觉到变异体的声音，却不敢浪费时间回头，一次次跳跃，一次次差之毫厘，催命符却不会停息，不断提醒。
“啊！！！”一个红发人拔出刀鞘中的长刀，稳步，转身，冲入变异体中奋力劈砍。
此时没有人回头，没有人有时间注目，成功的人不误分秒去帮还在尝试的同伴。能听见一阵刀入骨肉的闷声，人类在痛苦至极中忍耐的哼声，撕裂之声。
“快！！”这次是蜀吴秋，他独立上了箱顶，全身痛苦地颤抖，手臂的鞭痕渗出血。他面色惨淡、有几分莫名的惊慌，咬牙愤恨地盯着集装箱，仿佛只要还有一分气力，就会将它们撕成粉碎，他像是知道许多。
蜀吴秋忍下了，伸手去抓摸不着箱沿的同伴的手，这是最后一个人，艾尔莎见他的手臂在发力中颤抖，靠过来帮他，魔力萦绕她的身周。那人的后肢被变异体咬住，第二只变异体从另一处下口，只见那人像是昏厥过去地撒手，蜀吴秋马上握住他的手臂，比之前还紧，全然不顾他的挣脱。险些没抓住。
艾尔莎正要伸去的手放下了，其他人却去帮蜀吴秋拉那人上来，和变异体的争夺是从两个方向拉扯，好似五马分尸。进退两难。
艾尔莎看到变异体的牙刺破那人皮肤，血滴渗出时，手僵住了。她紧咬下唇，退后一步划清界线，无法下定决心阻止，只得放手不管，当作没看见。
她知道被咬到的人的后果，她知道此时心软的后果，她尝够了。
那些人急促的吼声、圆睁的眼、绷紧的肌肉，如过往现眼前。
鬼使神差地，狙击枪从储物手环被取出，一鼓作气地，几枪断续开出，后坐力震得她步步后退。
那人……身边的变异体倒下。
他马上被人拉上来，还因为用力过猛摔到了众佣兵身后。
“大恩不言谢。”蜀吴秋双手抱拳，沉声道，将那人背负身后，又有人沉默走来，将蜀吴秋的手臂抬到自己肩上，帮他承受部分压力。
“他变异时我会亲手解决。”艾尔莎再也不可能回到那时的生活了，她不能还活得像个任性的孩子。什么也不想背负，就会有人承担，而她自可以一步步退后，罪名不负，抉择不顾。
很多佣兵的面色都变了，更有显而易见的警惕，伤者的脸一瞬刷白，气氛就如剑拔弩张。蜀吴秋却看了她许久，空出的手拍拍伤者的背以示安慰：“好。”
他似乎在这群人中很有声望，其他人见他如此，都不再执着，只是眼神避让。还有一个人低垂眼眸，转过头，没有人注意他的神色。
就连伤者自己也闭上眼，下巴靠在蜀吴秋的肩上，一言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