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人间,莺啼婉转。
此时正值早春,樵山上的柳红树生长茁壮,长长的树枝垂落下来,每条枝桠上或多或少点缀着几朵粉红的柳红花。从山顶到山脚,柳红花一路盛放,使得整座樵山像是在燃烧着粉红色的火焰。
早春也正是许多药材生长的时节,而樵山又胜产药珍,这几日之内,周围的居民将会结伴前往山上采掘药材,以供生活所需。
穆询正是其中的采药人,为了尽多的采摘一些药材,天色未亮时,他就已经动了身。樵山高耸,山路崎岖,所幸他年轻时习过武,又常年以药物滋养身体,故体魄尚健,只要不是走上樵山高处,就无须有太多顾虑。
“山上住仙人,此山乃仙山,今上此求药,藉得仙福泽......”
穆询哼着古旧的山歌,踏上了通往山上的青石小径。青石铺就的小径逶迤而上,石阶两旁挺立着高低翼彼的柳红树,枝繁叶茂,粉色的树花与青色的石阶在黎明里交织成一种复杂的色彩。
穆询穿着的衣裤、背负的竹篓、手拿的拐杖以及头顶的斗笠在这时也是灰色的,与此景十分融洽。
他脚步很轻,但走的并不慢,只是过了半个时辰,这条青石小径就到了尽头。
“真是不中用了,刚走到这儿就累得不行,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穆询弓着身子,汗水从脸上挤着的皱纹中流出来。他卷起袖子擦了擦汗,抬头望向前方崎岖坎坷的山路,忧愁的神情立即浮现在脸上。
但最终他还是迈出了步伐,小心翼翼地沿着稍平坦的地方前行。期间他还不断用手中的拐杖敲敲打打,或者是拨开杂草丛生的土石间,希冀找到一两株药草。
“哎,有了。”
他轻轻拨开堆在一起的碎石屑,看到了被碎石掩埋了大半的黄绿色植株。这时他迅速解下竹篓,俯下身子用双手轻轻拨开碎石,不消十五息,黄绿色的植株就被他连根拔起,然后动作轻柔地放到竹篓里。
收集了这株草后,他背着竹篓起身,一边探寻药草,一边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有些年份的活肌草,可活络气血,滋补身体。”
但他的好运气未能持续下去,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他仔细寻找了一段路,却再无所获。
就在他将要改道时,不远处的矮灌木丛中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此时将要破晓,山上的鸟虫正在喧嚣,但这声呻吟还是被他清晰的捕捉到了。
他立即顺着声音的来源一路寻去,走了十几步后,他用拐杖拨开挡在面前的矮灌木丛。
却看到了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年躺在杂乱的灌木丛中,不断发出微弱的呻吟。少年的右手手掌上躺着一把灰扑的剑鞘,剑鞘上镌刻着两个古怪的字符,他似乎在哪见过。
穆询性情善良,见这少年生的清秀,又已奄奄一息,实在是救人心切。于是他迅速卸下背上的竹篓,连篓中的药草也顾不得带,就将那少年扶到了背上,大步朝着山下赶去。
一个时辰后,穆询背着少年来到了山脚的青石小径,这时已经陆续有人上山采药,但穆询也顾不得与人招呼。肩上的少年奄奄一息,他实在怕耽误了救治少年。
太阳完全出来时,他背着少年来到了一间木屋。
“可千万别有什么事。”这时穆询的语气流露出明显的不安。他熟练地推开屋门,将少年放置到床上,并将少年从头到位仔细诊断了一番。
做完这些后,他立即取来土锅和药材,为少年熬煮药汤。
宁无玉被穆询的动作唤醒,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却看到在木屋外忙碌的老人。
“这是哪......”他喃喃道。可能身子实在太虚弱了,以至于他出现了幻觉。遗迹寒池的一幕此时又浮现在眼前。他看到自己握着一把古怪的棍子——这棍子更像是一把剑鞘,并艰难的从冰池中爬了出来,离开遗迹之后他便时刻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也不知怎么地,他就走到了那座山,并且晕倒了。再次醒来时,他就来到了一间木屋。
在幻觉之中,他正以另一种视野看着幻觉中的自己,看着看着,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宁无玉——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醒了?”
这时一个十分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将他从幻觉中拉回了现实。
宁无玉虚弱侧过头,却看到一个弓着身子,手上还端着白瓷碗的慈祥老人。那碗里还盛了半碗的土黄色液体,散发着热气和刺鼻的药味。
“来,将药喝了。”穆询扶起宁无玉,将盛着药的碗放近他的嘴唇。
久违的温热,使得宁无玉情不自禁的张开口,将穆询倒进口中的药液一点点吞进了胃囊。
这药似乎有着神奇的功效,竟使得宁无玉感到一阵温暖,身体的气力同时也在逐渐恢复。只不过,这药又似乎太苦了,苦到他胃里一阵翻腾,几欲呕吐。药液带来温暖与苦涩交织成了一种矛盾的体验,实在是苦涩并快乐着。
接下来这几天,他几乎都是在这种矛盾的体验中睡去,并且一睡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他会突然醒来,然后孤独的发呆。想着关于自己的故事。
宁无玉忽然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奇迹,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他被寒冰封镇了肉身与灵魂,却久久未能死去,最终竟莫名其妙从寒冰中解脱,重获新生。
这时已经是他来到了木屋的第七天,不得不说,老人喂他的药液有着神奇的药效,今日清早,他的身体便恢复了大半。虽然一身功力消散殆尽,修行根基也受了损伤,但与死去相比,这已算天大的幸运了。
“这真是一种幸运......”宁无玉这样想。
明亮温暖的阳光透过木窗照落到他身上,阳光里飘着细小轻盈的尘埃,他似乎又闻到了空气中的芬芳。
宁无玉艰难起了身,蹒跚着走出了木屋。
这个时候老人总不在,也不知去了那里。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看向自己的右手,却再也看不到手背上熟悉的蔷薇刺青。
“怎么会不见了……”
短暂的惊愕过后,他的内心立即掀起一股狂澜巨浪,竟使得他欣喜若狂。许多年前如在喉骨鲠蔷薇刺青莫名的淡去,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摆脱了那个杀手组织的控制,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关于什么原因导致蔷薇刺青消失,他不想追究。此时此刻,他方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宁无玉面朝太阳,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他忽然想起了许多事情——关于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一个使他爱并恨着的女子,和自己未知的身世。这些东西,曾经是他活着的目标,但此时这些目标却变得无比模糊。
他竟有些害怕,害怕这些东西会不在了。
不过下一刻,他似乎又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里的的迷惘,又变成了坚定。
“冰封重生,蔷薇凋谢,这是一个契机,此时宁白衣已不在是一个傀儡,而是真正的宁白衣,无所畏惧的宁白衣!”
天际的骄阳似乎为了回应他的决心,而变得预发炽盛了。此刻宛若一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神灵,正以光芒洗礼他的热血,以辉煌照应他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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