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我也一直和刘所长保持联系，对他那侄子何明，我都当成亲弟弟看了。那家伙不是管人的料，我让他回办公室整理档案材料，他不好好做，我又把他调到培训部当副部长了。别的部都没有副部长，我对他是因人设职，也就是让他联络联络教学上的事。除给他开工资外，隔三差五我还给他点小物件，小礼品，就是为了他能给刘所长透点好信息过去。
但这也不是个办法啊，公司里人人都独当一面，人人都忙得不亦乐乎，只有他靠关照过日子，说实话，花几个钱养着他都无所谓，问题是不能让他把公司的风气给弄坏了。想个什么办法来安置他？费了老大劲，我想到了一个我认为再好不过的办法，那就是干脆我出资另开一家公司，以和他合伙的名义，让他去打理，至于赚不赚钱倒是其次，关键是我得让刘所长领了我这个人情。
开什么公司呢？我没事满大街逛，也没个头绪。晚上看香港VCD，发现人家那里不光满大街都装有摄像头，就连公司内部都装了。我感觉这东西可能是将来的一个趋势，现在不光柳塘没有，就是内地其他地方也没有听说。要不干脆到深圳香港走一趟？这念头一闪，我觉得好，这一出去，如果寻找到了商机，既能为剩下的现金寻找出路，也能培养新的经济增长点，还能顺便把何明给安排好，与刘所长走的更进一步，这叫一箭三雕。
说走就走，我带上何明，第二天一早就上了到深圳的火车。这是何明头一次出远门，又赶上陪同老板出差，他兴奋的像小孩，一路上嘴都没停过，天南地北的，好像什么都知道。
“不错啊，挺能说的嘛。如果让你独当一面管理公司，你有信心吗？”我问。
显然何明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楞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要学会管理公司，学会开拓市场，发展客户。这很重要，知道吗？”
“我没想过这问题，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他说了大实话。
“那你就从现在开始想这问题，我们这一趟考察的项目如果可以，我打算另开一家新公司，由你来打理。你不能老是依靠别人来工作，要学会站在前面，要成为别人的依靠，这对你将来的发展很重要。”
“我可以学，但现在不行，你得多教教我。”
到了深圳后，我手把手的教他怎样寻找和考察目标，怎样和人家谈生意，他便像个学徒，跟在我身后，一步一趋。
但是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项目，我想，应该是电子类的，便打听到华强北。出了深圳北站，打了辆的士，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这是一个超大型电子市场，各种电子公司多如牛毛。听说我的来意后，所有的公司都免不了夸我有眼光，说这是刚开始走进国内的新兴产业，发展前景惊人。然后表示自己做这种安保产品如何专业，如何早。当我表示想寻求合作伙伴，在柳塘成立一家公司专业做这产品时，几乎所有我们接触过的公司都表示愿意加入的意向。
这就好办了，我花了三天时间，接触了十多家公司，最后选定感觉最好的深圳瑞鑫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作为合作伙伴。
我们商定，由瑞鑫负责产品技术与管理，我们负责公司基本条件和开拓市场。在控股问题上，原本我们都想控股，但我强调公司开在柳塘，由我控股更有利于公司发展，瑞鑫就不再坚持了。于是约定我出资51%，瑞鑫出资49%，瑞鑫业务内行，但在柳塘人头不熟，由我担任总经理，瑞鑫委派一位刘姓副总出任董事长，但平时不常驻柳塘。
草签了合同后，立即赶回柳塘，我列了个办事清单，让何明按规定时间，一条条落实，同时，让他约刘所长一起吃饭，做安保生意离不开派出所的支持，再说，我也好长时间没见他了，正好找这个理由再联络一下感情。
不到一个星期，新公司的筹备事情就搞的差不多了。为了更好地打开市场，我也没有另外给公司取名，而是直接引用瑞鑫公司的名称，就叫SZ市瑞鑫科技（柳塘）有限责任公司。我觉得这名称让人一看就知道公司的来头，挺好，与瑞鑫方面一联系，人家也同意。
晚上约好了刘所长，为了体现他的主客地位，我还请了近水楼台和其他几个项目的老总来陪同。
利用饭前的时间，我简要地汇报了一下公司几个月来的运行情况，同时顺便告诉他我想成立一家新公司，何明马上去新公司，也请他经常帮我把把关。
“何明这孩子不错，就是刚出学堂门，还不大适应社会，你帮我好好锻炼锻炼他。”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是挺不错的，这半年来进步太大了。我想再给他压压担子，只是我能力也有限。这不？还得请您多费费心，帮我点拨点拨。”
“你新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他问。
“这正是我想向您汇报的，是做安保产品。”见他不太懂，我进一步解释，“就是做电子监控。这是近年才从国外传进来的技术，就是在办公区、重要地段安装摄像头和后台设备。有了这个，就等于在这些地方装上了摄像机，可以全天侯的记录这里发生的一切。现在有些富人，在自己家里都装这个，这对防盗尤其方便。”
“是吗？这东西原来听说过国外有，现在传到国内来了，很贵吧？”
“那要看怎么说，如果装的摄像头少，就显得贵；如果摄像头多，就不算贵。因为后台设备是固定的，摄像头越多，相对成本就都低。”
“我们在深圳看到，有了这东西，小偷都不敢来偷东西了，只要他来了，派出所就直接按录像资料抓人，可方便了。”何明在一边补充道。
“真有那么神奇？那晚上一片漆黑，也能看清？”刘所长有些怀疑。
“晚上有红外线摄像头啊。”我说，“新公司马上就要开张了，如果您能抽出时间，我请您亲自去深圳和香港考察考察，这东西啊，要说起来，等于帮警察装上了二十四小时不合眼的眼睛。”
“嗯，如果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我给你们当宣传员。”你笑着说。
接下来的话转到酒桌上说。这一帮生意人还真没白请，不用我操心，他们就把刘所长安排得舒舒服服。他一高兴，就敞开喝了起来。我和他吃过好几次饭，但还是头一次见识到他的酒量。三大盏白酒下去后，他还能脸不变色，谈笑自如。大家再劝，他便不喝了，说是晚上还有选民登记上的事，明天要有结果，马上还得回所里加班。
“又要选举了吗？什么时候我也能当上个人大代表什么的就好了。”我笑着说。
“你不行，你是外地户口，不能参加这里的选举。”刘所长回答道。
“那我可亏死了，就因为户口不在本地，我连这么重要的政治权利都没有了。”
“赵总，你干脆把户口迁移过来得了，反正你的事业在这里，将来也不会回去了。”何明插了一句话。这小子，关键时候一句话，还真帮了我一把。
“这真是个问题，我把户口迁过来后就成了完完全全的柳塘人了，不错。你让我好好想想。”我故意压了一下，忙转移话题，提议大家再来一杯。
怎么说，刘所长也不愿再来一杯，禁不住大家软磨硬泡，他才来了三分之一杯。于是，我们相互之间喝。
八十六
瑞鑫（柳塘）公司正式开张了，这一次，我没有怎么铺场面，只是请了刘所长和其他几位和我有生意往来的老总，因为即将开始的新业务有很多地方会用到刘所长，我不想现在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第一笔业务就是近水楼台。这个大建筑工地，老是发生建筑材料被偷的事，向派出所报案了，警察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损失，就做做调查走人了。说是回头好好查，上哪儿查去？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事，不是当地老百姓或者收破烂的，就是几个无业游民或小孩，反正是那种只要能弄几个小钱，就不择对象的主儿干的。但就是这样，你也不能让警察满大街去抓这类人吧。现在装上了摄像头，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先是再次发生失窃事情后，警察根据摄像记录，很快就抓住了住在工地附近的一个老头，接着从他家里搜出一大堆扣件和钢材什么的。然后一连好多天再也没有发生这种事。
破案的警察真夸这摄像头好，尽管近水楼台不在刘所长的辖区，但他显然从公安内部得知了信息，他显得很高兴，很少见地给我打了电话，对我的产品大加赞扬，还说要在他的辖区里大力帮我推广。
这太难得了，我连忙跟深圳瑞鑫联系，告诉他们我想组织一个公安和企业老总考察团来考察，说白了，就是为全面打开市场安排他们到深圳香港进行一次旅游。
听了我的详细介绍后，瑞鑫深圳不光表示同意，还决定由老总亲自接待，要让全柳塘都知道深圳瑞鑫的实力。
紧接着，我又与刘所长联系，说了我的想法，请他无论如何支持我们民营企业的发展。他想了想，对我说，你是私营企业，我能不能去，还得请示领导。你不光把眼睛盯着我们公安，也要多带其他企业老总出去看看，只要大家都接受了这产品，就不愁你的公司做不大。
这没问题，没花两天时间，我就组织了八个企业老总，他们中有私营的，有外资的，也有国有的，全是这一片和我有过接触的人。连同刘所长、何明和我，我们一行十一人，上了前往深圳的火车。
说是考察，其实除在瑞鑫公司待了一下午后，其他时间就是旅游了。先是在SZ市内转了两天，接着去香港。
早就听说香港是个花花世界，我很想去看看。但去香港得到口岸办边境证，尽管有瑞鑫公司从中运作，我们只需提前半天提交身份证就可以，我还是怕自己的假身份证到了公安手里会出纰漏，就假托胃病犯了，跑到医院去打吊水，让瑞鑫深圳的人带他们到香港去逛了一整天。
回柳塘的火车上，我对刘所长说，我想好了，回家就办户口，请他给我帮忙。他就告诉我准备好需要提供的资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江北省原户籍地公安机关的材料。
这个我心里有数。回到柳塘后，我把公司的事交待好，就告诉他们回江北去办手续了。其实我只是到了江南省的一个大城市，花几天时间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可靠的办假证窝点，给我办了全套的户籍准迁假证明。为了这个，我花了整整一千块钱。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资料，当然没法知道这些资料与真实的资料是不是完全相同。为了稳妥，我动了点小心思，故意到一个派出所门前把这些资料丢在地上，让警察捡去。然后，我再花钱请人帮我到派出所去打听是不是有人捡到它，而我自己就躲在派出所对面的一个隐蔽处看着，以便情况不对，随时开遛。
我看见我请去找资料的中年男人在派出所的门厅里跟警察比划着说什么，警察把资料袋打开，一页页的看，然后把东西还给他。我的心一阵狂喜，看来，这东西蒙骗过警察了，我可以把它交给刘所长了。
回到柳塘后，我让何明帮我把材料交给刘所长，我特别嘱咐他，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通电话。当何明去了派出所后，我的心一直怦怦跳，我甚至把十万块钱现金放进随身的小包里，准备随时开遛。
何明没有给我打电话，一个多小时后，他回到公司告诉我，他把材料亲自交到他叔叔手里了，他叔叔检查了，说东西都齐了，让我等消息。
等待的时候也是一种煎熬，好在两边公司的事一刻也不能让我闲着，让我没有太多精力来恐慌。除了随时把装有十万块钱的包包带到身边外，旁人看不出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直到半个月后，刘所长亲自来到公司，给我送来了新的身份证。
他是突然到访的，从办公室的窗户里看见他的警车直接开进来，我的心差点蹦出胸膛了，我想一定是那些假材料出问题了，我立即起身，准备从后门来遛。但来不及了，当我刚下到楼梯口时，刘所长就进了大厅。见只有他一个人，我的心稍稍镇定了一些。
看到我，他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你不舒服吗？”
“啊，没有，可能血糖有点低，我正想去食堂弄点吃的。”我随口编了个谎话，接着又问侯了一句，“您怎么亲自上门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我上您那儿去啊。”
“啊，你这年纪就有低血糖？那可要注意。”他看着我说道，“既然是低血糖，你也不要忙活了，吃什么东西啊，你让食堂给你端碗糖水来喝了就好。走，去你办公室，今天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好东西？莫非是户口办好了，身份证办下来了？我连忙转过身，把他让到前头上楼梯，我紧跟着。就这几分钟时间，我的心里变故也太大了，随着一颗心落了下来，一头冷汗又冒了出来。
这样也好，这样看起来更像低血糖。
听到外面有外人的声音，林清月出来了。她看到刘所长，立即热情地迎接过来，当她看到我一头冷汗的走在后边时，有些诧异。
“赶紧给赵总来杯糖水，他低血糖发了。”刘所长吩咐林清月。
刘所长喝着茶，我喝了一杯糖水，立即缓过神来了。
捧着崭新的身份证，我的心里无比激动。如果不是刘所长在场，我肯定会痛快地放声痛哭。为了这个，我吃了多少苦头啊，现在，我终于可以在阳光下生活了，我可以不再像蝙蝠一样昼伏夜出了。但现在我不能显得太激动，警察正看着我呢。看了一会儿，我把身份证放下，起身给刘所长拿了两条烟，又说了些感激话。
“好了，我这是顺道来的，我还有事。现在你是我辖区的正式居民了，把你原来的身份证交上来。”他不收烟，边说边起身往外走。
我一直应承着，跟在他身后，把烟从车窗丢进去。他也不管，仍旧交待我把旧身份证抓紧送到派出所去注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