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皎兮（8）

华灯灼灼，歌舞升平，众人言笑晏晏，安享着宴饮之乐，仿佛真是没有嫌隙一般的寻常人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最为合适的笑，就像戏子的脸谱，从来都是固定的五彩缤纷。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看客与戏子，看别人演，自己也演给别人看。在对别人评头论足时也被别人指手画脚。我看了几支歌舞，觉得有些吃不消，便向朱棣告辞，慢慢地扶着淑贞地手走。跟我一道回去的是阿圭，因为他明天还要早起读书，朱棣念念不忘道：“明天再抽背《资治通鉴》，今天过节就算了。”

才出殿门，不觉抬头，不知何时乌云散尽，明月皎然，清亮的月光倾泻到雕栏玉砌上，疑是银河落九天，溅起无数如水珠一般莹莹的流光。我看见一人伏在不远处的白玉栏杆上，瞧身影好像是张昭。淑贞哎呀一声，就跑过去，急道：“太子妃娘娘，都劝您别撑着了！奴婢这就扶您回宫。”

我与阿圭也走过去，张昭急忙摆手吃力地道：“小声一点，不过是酒劲上来了，在外头凉快凉快就好。”但那一张脸却如鬼脸一般的银白，分明是病入膏肓了。

张昭十分怕着大姊，我就道：“淑贞扶太子妃去承乾宫稍作歇息，就说是陪本宫回去。”这样一来，大姊就不好说什么了。

张昭整个人都瘫倒在淑贞身上，让人看了非常心疼。淑贞叹道：“夫人，奴婢与琏姑姑今天磨破了嘴皮子劝太子妃娘娘不要参加夜宴，太子妃娘娘就是不听，还硬要琏姑姑开提神的药。那提神的药哪里能治病，还不是加重病情。”

张昭断断续续地道：“贞姑姑……不要说……”

原来张昭今日的精神全是依赖药物的作用。大概是药效一过，她又显出病容了。到承乾宫时，卷耳见到张昭气息微弱的样子也万分担忧，眉头拧成了疙瘩，急忙让张昭口里含着人参片，向我悄悄地道：“夫人，奴婢与淑贞劝了很久，可是太子妃娘娘总说不能给太子殿下丢脸，非要——唉，太子妃娘娘的脉象古怪极了，奴婢在医术上从未见过，时有时无，怕是绝症。依奴婢看，还是请太医们都过来，大家商议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法子救。”

我惊慌失措道：“太子妃尽病到这副田地了？”

可阿圭淡淡地道：“阿圭记得只要用重物压着脉搏，就可以使脉搏暂停。一压一放，便可使脉象似有还无。”

我一听阿圭无所谓的口吻就来气，顾不得卷耳在，将玉佩从袖中掏出，往阿圭手里一塞道：“生恩哪有养恩重，她是你的母妃！”说着就转身走近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