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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皎兮(3)

宫女捧来许多件精美的衣裳任我挑选,我捡了一件鹅黄色的暗花上衣与一条绿罗裙换上,头上只插上朱棣赠我的那支堑金梅花簪,口里与朱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朱棣歪在床上看我换装,笑道:“朕记得你以前有一支莲花金簪,你是爱不释手。怎么这几个月从没见你戴过?”

心弦乱,手一松,眉笔坠地,丢失的莲花金簪是过去的证物。而那样的惨痛的过去我是不愿意回想的。只要稍稍回头,我就可以看见那惨烈的一幕幕,心不自觉地会纠结着疼。可惜,人不如物,莲花金簪可以丢失,再也找不回来,而人是不会丢了过去的。才有些幸福感觉的我,心往下一沉,过往仇怨,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朱棣看出了我脸色的微变,又找了个话题,笑道:“阿圭老早就想喊**了。”

朱棣不提阿圭还好,一提我忽然想起在水晶玲珑馆时,阿圭看文奎的眼神,羡慕不已而深恶痛疾,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心怀恨意的,恨文奎夺走了属于他的母亲。阿圭与朱棣真是父子,心肠一样地硬,对于威胁到自己的人,会毫不留情地除去。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适合做皇太孙吧!与他们父子比,允炆的还是软弱了些。允炆,允炆,我心底碎碎地念叨着这个让我心碎的名字,惊恐地发现我居然连他的笑颜都回忆不起来了。

朱棣见我只是出神就过来拉紧我的手,急切地问道:“如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的手很大,手心有些潮潮的汗,黏在我的皮肤上,热而湿,提醒我是在另一个男人身边,而且还与他有了不止一个的孩子。

我强作欢笑道:“没什么!皇上,该去坤宁宫了。我们已经耽搁太久了。”

朱棣向我伸手笑道:“好,我们走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小声道:“这里无所谓,在坤宁宫,皇上最好不要对臣妾过于关注。”我心底还是忌讳的,忌讳死去的允炆,忌讳活着的大姊。

朱棣却霸道地抓紧我的手,笑道:“朕既然拉住你的手就不会再放手了。”

我欲挣脱不得,就由他去了。从乾清宫到坤宁宫不过几步之遥,我却觉得这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样,或者说我更愿意就这样安静地走下去,而不用面对永无歇日的宫闱纷争。可我知道,我已不是远离尘嚣的未亡人,我正被许多人虎视眈眈着。清宁殿早已是华灯高照,在外即可听见舞乐靡靡,满殿的莺声燕语。大姊见朱棣牵着我进来,就止住了舞乐,领着众人离座恭顺跪迎。走在中间绣着金菊的红地毯上,我感到了许多妃嫔如针芒般的目光刺在我的身上,让我浑身不自在,唯想避得远远的。可朱棣却仍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也许他根本就不屑于理会那些他连名字都记不清的妃嫔们的感受。

走至大姊跟前,朱棣终于松了手,我立即下跪谦和地道:“拜见——”

礼才行了一半就被大姊拦着了,她满面春风地笑道:“妹妹好客气!”

我瞧见大姊在上座留了两个空位,心里晓得她本是安排我坐在朱棣的西侧的。只见朱棣斜斜地看了阿圭一眼,阿圭立刻会意,跑过来拉住我道:“干娘,您来啦!和阿圭坐一起好不好?”

我低头浅笑,牵着阿圭的小手坐了西边第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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