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皓月走出了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去乘电梯,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她忽然心里起了疑:赵锦晖真的是得了肺炎吗?肺炎能使一个原本身强力壮的人瘦成皮包骨头?皓月真不太相信。看到护士站的两位值班护士好似不太忙碌,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问道:“你好,麻烦问一下,22床赵锦晖得的是什么病?”
“你是赵锦晖什么人?”两个护士异口同声地望着她问道。
“我是他妹妹!”楚皓月知道患者的病情属于个人隐私,医院是无权随意向外人透露的,所以她怀着侥幸的心理顺口撒了个谎。
“赵锦晖得的是肺癌,已经是晚期了,你是他妹妹怎么还不知道?”两个护士竟然轻信了她的谎言。也是,医院里形形色色的患者都有,有病人向家属隐瞒实际病情的,也有家属对患者隐瞒实际病情的,这些善意的谎言医生护士都是司空见惯了的。
怪不得他瘦成皮包骨头,怪不得他是那么希望自己明天来看他,原来他得的是绝症,原来这一次的意外重逢是他和她之间一段故事的句号。楚皓月一下子呆在那里,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忽然被塞进了一块沉重的东西,头脑也一片空白,思维停止了。
她茫然地出了出了医院的大门,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回了酒店。
这一天太累了!她一向不大喜欢旅行,比起旅行,她更愿意通过文字去了解一个地方。小时候,家里有很多游记之类的书籍,她时常会拿出来翻一翻,每每读过一篇游记,她就会对游记中介绍的地方充满向往。楚爸爸一年有两个假期,也乐意利用假期带女儿出去转转,于是每年暑假、寒假,皓月都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旅行的路上。然而每次旅行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累,书中所介绍的美她总是体悟不到,然后哥哥总是取笑她,说她太没深度,也许是真的?反正她到现在对旅行的兴趣都不太大。虽然今天只是逛了C市市区的景点而且跟了团,她依然觉得疲不堪言。
楚皓月一到酒店房间就把包包扔到床上,然后钻到卫生间去了,她要好好洗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和满心的迷茫。
从卫生间一出来楚皓月就钻进了被窝,她知道自己此刻需要好好地睡一觉,她的大脑混沌一片,和赵锦晖的重逢让她猝不及防,那些久已忘却的往事翻江倒海般堵在胸口,她感觉到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
还记得20岁那年一个春末夏初的一天,那天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她一个人在大雨中举着一把小花伞在街头漫无目的闲逛,大雨淋湿了她的衣服,她却丝毫没留意到,那天她满心都在想着一个人,心里不停地在诅咒着他,那个人就是她时常心里想着,嘴里念着的锦晖哥哥。赵锦晖今天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父母和哥哥当然都去参加婚礼了,她没去,一大早她就开始在心里诅咒他,希望发个地震,下场大雨……让他结不成婚。上天好像圆了她心愿,雨下得挺大,但是她却并没有开心,她知道再大的雨也改变不了赵锦晖结婚的现实。她恨他,他明明知道她已经二十岁了,再有两年就大学毕业了,她说过喜欢他,大学毕业就嫁给他,他也说过要等他,可是他却食言了。
雨再大,赵锦晖也还是结了婚,她发誓,以后再不见他,后来她果然做到了,在以后的十几年里,除了一次尴尬的意外,他们果真没再见过。有时她甚至想,怎么会如此灵验呢,也或者,他也不想见她?
也许是太累了吧,楚皓月模糊模糊进入梦乡,梦里,她又回到了美丽的青春岁月。
自从赵锦晖再次出现在楚家,爸爸就轻松了很多,妈妈常年不在身边,他带着自己和哥哥,又当爹又当妈的着实辛苦,现在好了,锦晖哥哥一来就把辅导自己和哥哥学习的任务接了下来。业余时间她还报了个古琴班,爸爸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让锦晖哥哥去接送自己,这也是她最高兴的时候。
爸爸是个严肃的人,尽管已经很宠爱她了,但是要求还是很严格,整天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让她感到拘束无比。可是锦晖哥哥就不同了,他总是尽量满足她,跟他在一起,她是那么自在,她好喜欢锦晖哥哥啊!总是盼着他到家里来。哥哥也非常喜欢赵锦晖,他们三个人相处的像亲兄弟,亲兄妹一样融洽。那时候,爸爸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有精力做些教科研工作了。
自从有锦晖哥帮助他们兄妹俩辅导功课以后,他们兄妹俩的学习成绩节节上升,一年以后,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数一数二的初中,哥哥也考上了Z市最好的高中,这其中锦晖哥哥自然功不可没。
随着兄妹俩步入新的学校,赵锦晖出差的机率也越来越高,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工地上渡过的,这样的工作性质似乎对找恋人很不利,尤其是赵锦晖的工作单位男多女少,所以赵锦晖的成家立业问题慢慢地变成一个棘手的问题。一开始他自己并没当回事,直到工作的第六个年头,跟他同时期来的同事都陆陆续续成家之后他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渐渐开始把成家立业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对待了。爸爸倒是一直关心着锦晖哥的终身大事,来Z市之后前前后后给他介绍过几个姑娘,但是那个时候锦晖哥的心思似乎还都在工作上,对婚姻大事不太上心,最后都不了了之。到了眼看快是奔三十岁的人了,他才着急起来。爸爸一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责备着锦晖哥从前如何不珍惜机会不听劝告愚蠢地错过了某个人介绍过的好姑娘,一边发动身边的亲朋好友给他介绍对象。
在楚皓月的记忆里,高中三年最苦恼的事情就是看到锦晖哥在她家里相亲。她一方面盼着赵锦晖相亲无果,一方面又暗暗为他鸣不平,为什么那些相亲的女人那么没眼光,竟然看不上她的锦晖哥哥呢?在她眼里锦晖哥哥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