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温暖的阳光洒了进来,参杂着些许白色。
“下雪了呀。”斯巴达伸了伸懒腰,静静地望着窗外。
雪不小,也不很大,小花小草大部分都被埋了起来,只有少许露出小段,探视着周围雪白的美景。
还有……身边有什么在蠕动。
——什么?!
斯巴达猛一转头——是一名有着与窗外同色的长发女孩,正蜷着身子与宽大的凉被纠缠在一起。
斯巴达本来活动开了的眼皮瞬间耷拉下来,“我还没睡醒……”
“大概是去那池子呆得多了吧?魔力有些不调啊……”一边自语着,又重新躺下。果然又睡了过去。
……
“唔!呃!啊!!”紫红色的光矛如箭般迅猛,贯穿了身体的每一个大关节,表情扭曲起来,一动不动,融入了从许久前起,就没有丝毫动态的画幅,除了一旁那长发,树叶,还有草地。
“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你见得到我?!”轻佻,蔑视,以及遭受了侮辱。
银色长发一摆,微笑的面孔转了过来,盯着被长矛锁住、保持着来袭时姿态、一动不动的男人。
银色长发、紫色的风衣,双手一直背在身后,未曾动过。
“你们的罪过,我来帮你了结。”紫衣人依旧侧着身,目光忽然一顿,“你调皮了。”凭空出现一把紫色光剑横切而去——被锁在身旁的男人喉咙蠕动着,却已经无法出声——一声惨叫,不远处一名黑衣人倒在地上,全身布满恐怖的巨大伤口,几乎将她分为数段。
被光矛锁住的男人眼神逐渐涣散,忽又仿佛凝聚了起来、瞳孔猛地缩小,只持续了几秒钟,眼睛便失去了光泽。
紫衣人缓步走向一旁倒下的黑衣人,一柄紫色光剑冲上天空炸的粉碎,刹那间,身边就聚集起十数名黑衣人。
“让她休假吧。”声音平淡无奇。
……
“唔……呃啊!”斯巴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望向窗外,“在下雪呢……”
“嗯!?”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往身旁瞅了瞅,“真的是梦啊……”
“找灰看看下次啥时候再去吧。”
……
“我循着内心的感受,与大家一同找到了羊皮纸中那个可怜人的剑——或许应该是叫他英雄吧。
那是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如果是与其他的剑堆在一起的话,我想我们就要有一点麻烦了。
这里大概是一座宫殿,生前应该很美丽,现在只剩下了一堆残骸。
除了剑,我们在之前还发现了几幅破损的旧画像,上面盖满了黄土,除了一幅是英俊的男人外,其他描绘的都是极其美丽的景色,也极其诡异。不过与羊皮纸上的故事并没有什么关联。”
斯巴达放下笔,想了想,皱起眉、狠狠地摇了摇头,却又止住了弓成爪状的手指、任由它用力地压在薄薄的纸上。
以后一定不会再写了吧。斯巴达这样想着,心中却又一阵难受,便站起身、快步离开了船长室。
“嗯?出来了?”罗斯特靠着栏杆,放下了望远镜。
“嗯。这地方,其实也是很美的吧,只是气氛……有些沉重。”
“是啊……几乎是被困在这种地方……接近目的地了吗?”
“嗯。大概就是那边了。”斯巴达不知道引导他前行的是什么感觉,那种感觉十分自然,没有任何特别,就像自己心脏的感受一样。
依旧有很多人——实际上是除了斯巴达与尤洛外所有人——留在了船上做看守,以免发生意外,只不过他们留下的理由并不都是为了看船。尤其在斯巴达看来,某些人只是为了偷懒。
斯巴达察觉不到——或许只能感受到一点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缘故,心情低沉了一些。但是在其他人身上却很明显,起初斯巴达还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突然都多少开始阴郁起来。
随着在这种地方的航程越来越远,人们的心情也更加难过起来。
“看那边。”斯巴达抬起手,指着一座像是平房的废墟。
“怎么了?”尤洛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些不解。
“仔细看。”
“啊……那是……”尤洛有些惊讶,好像有人在废墟中挪动着身子。
“去看看吧。”斯巴达往废墟走去。
只见一个人缓缓地站了起来,细看原来是一堆几乎掉完了色的古旧衣物缠在白骨之上。
“果然是恶魔吗……”斯巴达低声道,“好像有些不同呢。”
白骨持剑向几个人冲了过来,斯巴达轻松便将它打散,白骨与剑逐渐化作粉尘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堆破碎的衣物。
“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斯巴达喃喃道。
不过,大多数的恶魔不也同样吗?
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轻语,“马上……就要回去了呦。”
“哎?”尤洛惊道。
斯巴达也有些惊讶,“这是什么声音……”
尤洛又看了看地上的破布,“会是他发出来的吗……”
“只能是他了吧……”
空旷的城镇残骸,显然已经风化消失掉了许多部分,仅剩的废墟中,许多建筑已经难以分辨了。
“真是凄凉。”斯巴达不禁自语。
“这边还有些枯树呢。”
“嗯?还能看到树吗……来这边。”斯巴达往山坡上走去,周边的建筑也渐渐稀少。
或许是因为高地的关系,地面不时吹起一阵黄沙,尤洛为此庆幸没有穿凉鞋,但斯巴达并没有想法,因为他从不穿凉鞋。
不高的城墙还算完整。城门半掩着,其实是关不上了。
推开门,斯巴达停住了脚步——一片广阔的枯树林。
“那边……好像是一座小房子吧?”斯巴达顺着枯枝的间隙眺望着。
斯巴达掏出羊皮纸,发现画面已经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精致,尤其是里面男人的怀中斜抱着的那张油画卷,只是男人的面孔极不清晰,似是故意为之。
画卷中只有一个端坐着的半身,斜对着画面,画至衣襟便已达卷缘了。衣着宽松、色彩艳丽,胸部似乎微微隆起,无法分辨是男是女。手指交叉、手掌下缘分开摆在腿上,依稀有晶莹的白色点于指上。身后似乎是一个壁炉,温暖的火光映照着每个角落。最后视线落在画的两边,有几根洁白的羽毛飘落。
斯巴达与尤洛盯着图画看了一会,却并没有想到什么,对视一下便继续前行了。
那个男人的脸……是什么特别的人吗……一定是有人做了什么……或者本来那个人的脸就有问题……
斯巴达脑海中也不禁闪现出某个人的影子,却丝毫不予其停留的机会。因为他觉得这并不会有什么用处。
或许连思索“为何羊皮纸中的人脸如此模糊”都只是想要逃避,或是……给自己一个惊喜……
枯黄的树林面积很大,地势也并不崎岖。远方能够看到黄沙覆盖的高大山地,令斯巴达不禁心生向往。
“外面看起来还有点样子呢。”斯巴达说道。
“嗯。”
勉强才看到几乎埋在了黄土中的栅栏,正门早已不知哪里去了。庭院中仅有一座残破的大型平屋,若不是房屋和门框还能够看出样子来,就真要在这大院里摸索半天了。
“进屋里看看吧。”斯巴达与尤洛迈进屋中,却发现屋里如同镇里的废墟一般,没有丝毫的完整、清洁。
“看来只是想要屋里的什么东西呢。”斯巴达又拿出羊皮纸,对尤洛说道,“记住这里头所有的东西吧。我的感觉告诉我就是这附近了,不过或许是院子外面也说不定。”
“外面不大可能了,难不成要我们掘地呀!”尤洛说着边往一堆杂物中走去,“就先把这里翻遍吧。”
“嗯。”斯巴达盯着羊皮纸中的画面,总觉得它好像有种魔力,令自己不愿移开视线,挣扎了几秒,才终于把羊皮纸塞回内衣中。
“还蛮大呢,这屋子。”斯巴达自语道,望着杂乱不堪的房间,嘴角一扬,心中竟有些兴奋。
只是,这样翻人家的屋子有些不好吧。又忍不住一笑,自己还是恶魔吗?
两个人静静地在屋里搜索着,只有尤洛因为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而不时对斯巴达发出呼唤的声音。
房间里并没有太多黄沙,每一个角落都铺满了尘埃。窗户破烂,仅剩下了少片玻璃。
在这么古老的地方游玩大概是第一次吧。
“嗯……游玩,呵……”斯巴达意识到这个词后独自笑了笑。
斯巴达翻开一堆瓦砾,露出的黑灰色使穿过了屋顶的洞来到这个小房间的阳光更加明亮,不禁抬起头向天空望去。
这种地方实在让人难以喜爱。
斯巴达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挖掘。拨开旁边的杂物,将原本压在瓦砾下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画框,黑灰色是它的背面,然而正面的画幅像是被斩断一般,沿着画框两边的缺口被分开,残留着很小一张,画中只有一双靴子。
斯巴达把画框放到一边,起身往别处走去,却看到了一小段奇怪的白色物体,就在瓦片后面。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段不完整的手指骨骼,紧跟着还有一段手指的骨骼在旁边的灰尘下。
斯巴达看不出这有什么用,但是却很想了解它们的故事,他想要知道的太多了……他自己也在脑中替这个小房间补充了一些画面。轻轻摇了摇头,还是走开了。
他们将整个屋子的每个角落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张画卷,于是再次对着羊皮纸上的画做了一番鉴赏,决定从中找点十分不靠谱的线索。
最终靠着毫无关联的理解,他们在一个壁炉中找到了一道极为巧妙的暗道开关。
“天哪!你是怎么做到的!”尤洛万分惊讶。
斯巴达也不知道是如何找到的,只是在壁炉前下意识地就想要做那个动作。
或许是运气太好了吧。
然而暗道的门却是在房子的一面薄墙上,他们记得墙壁的另一边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暗室内是垂直的旋转楼梯,围绕一根不很粗的柱子通往地下。不知走了多久,不长,似乎也不短。
一道简陋的木门在楼梯的末端,里头是一个小仓库,堆满了奇异却朴素的物品——
对斯巴达这样的人来说是致命的吸引,然而只是后来回想起时他才这样说。因为——
斯巴达只是走向了一个角落,拿起了那幅与羊皮纸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画卷。现在看清楚了,那手指上的白色,是眼泪,而羊皮纸中没有看到的,是一滴停留在空中的落泪。
斯巴达不知道为何,那么想要去看这幅画,就那样盯着它、想要寻找什么,仿佛它会告诉自己……
……
“来吧,这次一定能够除掉你。”沉稳的男声打破了寂静。
“哼。”孤身背对着一众人群,却只是一声轻哼,没有任何兴趣,然而另一边的每个人竟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独自站在那边的人,全身灰白色调为主,铠甲式的骨骼肌肤与肌肉结合在一起,坚硬无比,仿佛充满了力量。头部棱角分明,如同精致的头盔,细长的黑色羚羊角伫立其上。深陷的眼窝中冒出浓墨般的漆黑之炎,如同来自地狱的行者。
所有人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的后背,不敢出一声。
最终还是这个可怕的人打破了沉默。
“为何如此执着,要致我于死地?”低沉的嗓音略微沙哑,悠长绵延,仿佛穿越地狱之门而来。
忽又说道:“不……我不必再听了。”
“为何,我不一次与你们了断呢?”
“或许,因此,你们才认为能够挑战我?”
“来吧,”眼中散发着黑炎的恶魔缓缓转过了身,似乎所有人都颤抖了一下,“我要出手了哦。”
一道紫芒闪过。
……
“好想你啊……”
“谁来救救她……”
随着一具具尸骨倒下、化作微风,耳畔不断响起陌生人的轻语。
有男人,有女人,年轻人,老人……还有,孩子。
“这边真多啊。”尤洛有些惊讶。
“嗯呐。”斯巴达应道。
同伴们都为此震惊不已。对于这种景象也只有曼斯特见过——是众人返回后,讲述这件事时他才回忆起的,但他也只是见过,没能了解其分毫。
莫非这是恶魔的魔法?听到的,是人的灵魂吗?这都是谁做的呢……
一路上众人讨论着各自听到的话语,为它们编起故事,或开心,或悲伤。
斯巴达更愿意相信那些话语是这里的人们遗留的心声。
这次出行的已经不是两人了,主要因为尤洛夸地讲述了路上的所见之后,一些人耐不住好奇心便跟了出来。
“应该是这里了。”斯巴达站在一座只容两人进入的石质小型建筑前,“地下墓穴吗……”
“来吧。”人们一个个跟了进去。
遗物……
斯巴达回想着先前的梦境——是要他帮忙完成遗愿吧?
墓穴很深,阴森、寂静,还好有几人的背包中带了油灯。
墓穴很大,却十分空旷,没有任何摆设。墙壁上刻满奇异的人和恶魔的图画,他们亲密无间,似乎是描述的日常生活。有些人与恶魔的长相十分怪异,人有恶魔的特征、恶魔又有人的特征,却都能够轻易分辨开来。但是到了末尾的时候,画风却急转,变得更加写实,人类恢复正常的形象,而恶魔都不见了。
众人默默地看着壁画,不知不觉走到了尽头。旁边摆着一具普通的木棺。
斯巴达试着打开木棺,却不能挪动其分毫。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棺木一侧有两根手指的骨头挂在小洞上。
“这是……”稍短的指头上戴着一枚小巧、精美的戒指,斯巴达轻轻地将它取下,收入怀中,“戒指……那项链……”斯巴达拽了拽另一根手指,一小段细绳挂在手指末端,从里边露了出来……
……
雷声大作、浓云滚滚,赤红色将蓝天吞噬,戳出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恶魔翻涌出,隐天蔽日。
“真是愚蠢啊,这都是你们逼我的!”饱含愤怒的声音仿佛自苍穹传来,幽远,深邃。一个灰白色的身影飘于长空,眼窝中黑色的地狱之炎隐隐透露出血红。
“她那样喜爱你们,你们却这样对她!你们不断冒犯我,我也一再忍让……竟让你们想要反过来杀死我是不是!!”
恐惧的红色蔓延过整片天空,不久,连天空的底下也被渲染。
哪里是天空?只有那些岛屿的周围是蓝色的,但是渐渐地,为什么连这样的“天空”都消失不见了……
……
愤怒、拥有黑炎之瞳的恶魔微笑了起来,“为什么?你们不是开玩笑的吗?”声音平静,似乎还有一丝笑意,可为何让人觉得那是在颤抖。
“呵……呵……果然是我们太骄傲了。不过……我本就说了我没把握的嘛……”男人半跪在恶魔身前,用剑拄着身体,十分虚弱。一柄细长的武士刀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静静地插在旁边的土地上。
“呵……我……是我亲手杀了她……对不起……但是你要感谢我……她死了,没有什么痛苦……
“我想……她们……现在大概……也已经去了吧。”男人苦笑一声,望了一眼山下地狱般的景色,“所以……我俩也扯平了对吗?毕竟……我们还那样对你……”
恶魔的眼窝此时显得浅了许多,是黑炎更加浓重了。
男人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自嘲地笑道,“多亏了你哈……我大概是活得最久的一个了。”身后俨然地狱,
“对不起……恒星……最后……能够托你一件事吗?”
世界上嘈杂混乱的声音都逐渐消失了。男人的嘴唇兀自翕动,不知道说了什么。一直伫立在旁边的恶魔瞳中黑炎微微一聚,缓步走了过来,拔起地上的长刃。
又是一道紫芒闪过。
……
梦中那个男人……就是这些物品的主人吧?那口棺材也是……根据羊皮纸上的描述,接下来应该就是最后一站了,他妻女的所在。
究竟是多么古老的国度啊……
斯巴达倚着床头的木板,两手抱在头后,心情也比较悠闲。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心情会好起来,是因为对这些故事有了点了解吗?还是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而或是因为同伴们的心情有所回升,自己也一同开心起来?
来到这里一路上也并没有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吧?除了这里的环境让人——不,只是那群笨蛋太懒了找的借口而已。
想到这里,斯巴达笑了起来。
“现在的航线已经很稳定了,只要顺着直线走就好了。”
周边的岛屿与遗迹逐渐淡出了视野,海洋也恢复了以往的清湛。
远方一座火红的岛屿缓缓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