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用意念进行的交谈,双方都在凝视着对方,却也都看不到对方,他们的对视和交谈都源自于意念,他们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意念,也只能感受到意念而已,因为他们存在的只是意念。
高天上的意识再次沉默了下来,但这一次张猫却并没有从那股意念中感觉到呆滞,感觉到的是痛苦。
高天上如浓雾一般的灰白忽然动荡起来,像是有风吹进了浓雾之中,令雾气翻滚如潮,但这风却吹不散这浓雾,只能在浓雾中冲荡席卷。
张猫感觉得到高天上的意识变得有些狂乱,似是在痛苦的挣扎,又像是在恐惧着什么,而那灰白的翻滚就源自于那股意识的挣扎。
“身体……我的身体!还我的身体!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一阵剧烈的意念波动从高天上传下,如同一帘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带着垂天之势砸落向下方的深潭,令张猫的魂念感觉像是站在了那瀑布下,正不断的承受着瀑布的冲击,每一下都感觉像是要被击散了一样,痛苦万分。
……
静立虚空的楚山河眉头紧皱的望着张猫,他感觉不到张猫正经历的事情,但身为大仙君的他,却能够感觉得到张猫的魂念忽然脱离了身体,更准确的说是消失了,仿佛张猫忽然间死去了一般,若不是张猫抬起的手臂还在机械式的一下又一下的缓慢的在虚空中画着直线,可能他真会以为张猫已经死去。
楚山河有种猜测——张猫可能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可能会送命的麻烦——但他没有选择出手营救,因为连他也看不懂张猫此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他怕自己的贸然出手不仅救不了张猫,还会害了张猫。
就在楚山河纠结于究竟该不该出手时,一阵狂风忽然冲开了他的魂念对周围空间的压制,吹进了张猫所在的百丈空间内,而最奇特的是这阵狂风竟是从高天上吹下。
狂风如瀑,带着一股令人恐惧的强大压力,直接砸落在张猫所在的百丈方圆内。
是风,却没有风的咆哮,反而在吹到地上时,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仿似一块巨石从天而落,轰然砸在了大地上。
大片的草木瞬间化为了粉碎,滔滔大河翻起数丈高的怒浪拍向两侧河岸,轰鸣阵阵,仿似这大河都要粉碎了一般,就连那沉静了不知多少年的山石都震动起来,似乎也承受不住那随风从天上降下的强大压力。
楚山河面露惊惧神色,迅速捏出一方印记隔空按向了张猫,一层透明若水幕一般的能量罩瞬间覆在了张猫的身上,将那股随风而来的无形压力抵挡了下来,而他自己的身体却在高空中晃荡了几下,仿佛以他仙君后期的修为面对这股压力时也有些吃力。
“这里怎么会出现天风!”
楚山河稳下身形后,抬头望向高天,眉头皱的很紧,眼神中透着疑惑和谨慎,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狂风依旧在不断的从天而降,庞大的压力令草木大片大片的粉碎,大河滔滔,怒浪冲起却又瞬间被压下,拍击在河岸上,声音宛如擂鼓,山峰也渐渐的震动起来,大块的巨石从山峰上落下,轰隆隆的全都滚入了大河之中,惊起更大的浪涛。
……
此时,张猫的魂念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感觉仿佛天威落下一样,他的魂念在剧烈的颤抖着,每一刻都感觉自己的魂念像是要碎裂了一样,但他的魂念没有碎裂,他感觉到了一股不知来由的力量在护佑着自己,在帮自己抵挡着压力,若非如此,恐怕自己的魂念早已在这巨大的压力中化为了粉碎。
在痛苦中,他看到了那些错综复杂的灰白线条在不断的断裂,那些由灰白线条勾勒出的各种形状在不断的粉碎。
他的所有感觉在这一刻都渐渐的消失或者改变了。
草木的悠然感觉消失了,因为那些灰白线条勾勒出的草木的形状全都已经粉碎,化为了一片片犹如浓雾一般的灰白。
山的沉静感觉消失了,因为那些灰白线条勾勒出的大山在动荡,山不再沉静,因为承受不住那自天而降的魂念的冲击而颤抖起来。
大河的澎湃感觉消失了,因为那些组成大河的灰白线条正在断裂和扭曲,没有了原先的勇往直前的汹涌气势。
他感觉不到更多了,因为很多很多的感觉都在不断的消失,很多很多的灰白线条都在不断的碎裂。
但他感觉到了另一种不曾有过的感觉,那种感觉叫做毁灭。
……
风中的压力忽然变得更大了许多,所有的草木顷刻间化成了粉碎,巨石不断的滚落山巅,落入滔滔大河之中,令河水都出现了堵塞,河道在一点一点的被改变着,山峰的震动也更剧烈了,甚至连大河转弯处笔直高耸的山崖上都出现了一些裂纹,似乎整座大山都要碎裂了一样。
这阵狂风诡异而强大,但却只落在张猫身周的方圆百丈内,仿佛有人给这阵风划定了界限,百丈外的一切事物丝毫都没有受到这阵风的影响,一线之隔仿佛便隔开了两个世界。
楚山河像是对这阵风很是忌惮,抬头紧盯着高天上的一切动静,眼中透着只有在面临大敌时才会有的慎重。
狂风将他的衣衫吹的紧贴在他身上,只有下摆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身形显得很瘦,仿佛长袍下掩盖着的是一副枯骨,但在他身上却散着一股强横如高山一般的气息。
此刻,他已经将身形移到了张猫的头顶之上三丈处,用自己的身体为张猫抵挡着风中的压力。
天地间的沉静已经因这阵风的出现而被打破,但张猫却并没有因此而醒来,手掌依旧在缓缓地划动着,似乎这已经成了他身体的本能,即便是魂念已经脱离了身体,身体还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甚至于连划动的速度都没有丝毫改变,而因为有楚山河的护佑,他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甚至于连晃动都没有晃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