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近,她的模样也破过夜里的黑暗,烛火般的火堆照亮了她的容貌,她是位妇人,人很美,声音也很好听。
“姑娘的声音可真好听!”陆忆寒笑着说道,火光照红了妇人的脸颊,虽说是粗衣布裙,但她身上特有的气质又怎能被这粗衣给遮掩住?
“呵呵!都已成人妇,怎敢当得姑娘二字?公子说笑了!”她的声音很甜,举止也实属优雅,但她身上的衣物却粗糙的很,若是平常家的女子又怎会这般识得礼数?她淡淡的一笑,甚至漂亮。
陆忆寒摸了摸头,憨憨笑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呵呵!抱歉啊!我这是第一次下山,世俗的礼数虽说懂得一些,但也不是很懂”火光下陆忆寒笑语间也英俊的很,他仿佛是不染凡尘的仙,只食烟火的佛。
“奴家娘家姓白,你便叫我小白姐好了!”人越来越近,火火堆的光照着她的身上确实是穿着一条白色的布裙。
“小白姐好!”陆忆寒手指着火堆上香喷喷的驴肉问道:“小白姐要不要尝尝?听我师侄说这天上的龙肉和地上的驴肉乃是天下一绝,龙小弟我是没办法弄来,但这可是有一头驴!”
小白浅浅的一笑,这一笑竟差点让一旁的陆忆寒鼻血涌出,小白道:“呵呵!公子可真会说笑,这人生不熟地,你我又是第一次相遇,怎可就请奴家吃肉?万一万一……万一公子是坏人那可怎么办?”她的脸上虽在笑,但眼眸那一闪而过的寒光却是如此凶残。
“小弟我可不是坏人!”陆忆寒笑了笑,又坐回原地摆弄着火堆上的驴肉。
“那可不一定,这坏人二字又不是谁都写在脸上的”小白道,她脸上突现一抹的狰狞,但很快却又恢复如初。
此刻,夜很静。鸟儿不鸣,只有星星时不时的眨下眼睛。床上的人们此刻也已经进入了梦乡,做着他们的美梦、噩梦……
陆忆寒撕下一块驴肉放进嘴里,很香!他不是第一次吃肉,但和第一次相比这一次的肉却是要好上许多,天山上王鹏时不时的总会偷偷下山或在天山上打猎来打打牙祭,每每如此便不会少了他的那一份。他记得自己吃肉是在九岁那年,那一年他身边的人全是陌生人,就连他的记忆也是如此,他记得只有一个名字、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的娘亲,那个名字便是他现在的名字。九岁那年,第一口咬下去的肉很硬,吃的也很快、很饱,那时候师父对他说:“佛与你无缘!你可以修行佛门心法,但当不得出家人,陪不得青灯古佛旁!你的青丝十年后会沾上白雪,然后离开这天山”
“你刚刚哼的小曲能再哼一遍吗?那曲子小弟我感觉很熟悉,但不晓得怎么也记不得了!”陆忆寒眼睛中那玩世不恭的神情退去,记忆中有一个女人也唱过这样的曲子,是谁呢?记不得了!
小白一愣,笑道:“呵呵!晓得这曲子的人都死绝了!你怎么会熟悉?”晓得这曲子的人都死绝了,那她自己呢?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流了出来,还记得十年前的一天,那一天大雪,天很冷,但她不觉得,相反她觉得有点热,因为过不了多久她便要与她心爱的男人拜堂,这一天她和他都等了九年,可是就在她梳成了妇人发髻时,天上突然出现了一条金色的大龙和一只大虎,大虎和金色大龙缠打在一起,金色大龙口吐火焰,火焰融化了雪水,然后一声刺耳的龙吟引来了雪崩,雪崩毁灭了整个村子,也毁灭了她和他……
“死觉了?”陆忆寒心一颤,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他感觉这首曲子跟记忆中那个女人有关,记忆里有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喊着那个女子娘亲,所以听小白这么说他的心不由的一颤,死绝了?那他娘亲呢?
小白的眼泪还在继续流着,但她也不擦,似乎是因为眼泪掩盖不住她的美,她笑道:“曾在天山下有个名字叫做杏仁村的小村子,这首曲子以前哪里的人都会唱,可是后来哪里发生了一场雪崩,最后村子被雪崩毁了,人也没有了,曲子也没有了”
“雪崩?”陆忆寒放在嘴边的手停了下来,手指上的肉很香,也很烫,但此刻他却觉得很凉,心寒。雪崩?死绝了?难道自己以前便是那个村子的人吗?那么说自己的娘亲也……
小白听到雪崩两个字点了点头,答道:“嗯!雪崩!十年前在天山脚下有一条金色大龙和猛虎争斗,金色大龙的龙吟引发了雪崩,村子毁了,所有的人都死了!”
风好安静!夜好悲凉!树叶沙沙作响!
小白也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火光照在她的脸上,这一刻不再是红色,而是死人一样的苍白,苍白的脸上多了些冰霜。
“公子!你勾起奴家心里伤心的回忆了!”小白话还是带着哭腔,但声音此刻却有些空灵,犹如江湖上高手的隔空传音。
陆忆寒也不答话,淡淡道:“你再给我哼下刚刚的曲子吧!我确实很熟悉,记忆里曾有一个女人给我哼过”
小白点点头也不说话,好听的声音夹带着熟悉的曲子又一次出现在了陆忆寒的耳朵里:“一条大路通我家哟!我家住在天山下哟!山下有个杏仁村哟!村里有个杏仁店哟!店里的美酒真是香哟!店里的肉包真是大哟!”
“店里的肉包真是大哟!大哟!”陆忆寒模糊的记忆里,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总喜欢抱着一个大大的肉包,肉包很香,那怕里面不是肉馅的也很香。
曲唱完了,小白的脸也像她自己的名字一样变得更加惨白,火此刻也变小了,风时不时的吹着,它的出现仿佛是要灭掉火一般。
“我记得你说过,晓得这曲子的人都已经死觉了”陆忆寒的眼睛望着对面的小白,此刻的小白让人有种狰狞的感觉,风里嗅到的淡淡血腥味是从她的身上散出的吗?
小白没有答话,夜很静,树叶沙沙作响。火光拉长了陆忆寒的影子,但小白的影子……
“你的影子呢?”陆忆寒问道,他似乎晓得什么,但他并没有害怕。
“我是一个没有影子的人!”声音不再甜美好听,她也没有自称奴家。寂静的夜里,火堆旁只有一个人的心跳。
陆忆寒的眼睛又重新放回到火堆上的驴肉上,他撕下一块也不顾烫热便直接放入嘴里,很烫很香!这时候陆忆寒不经想到如果此时有一坛美酒该有多好,天山上美酒比肉更难得,肉可以打猎,但酒却是要酿造,酒是要用粮食酿造的,所以很少,更别提美酒了!十岁那年陆忆寒第一次喝酒,很辣!那一次也是他不小心撞见潲雨洗澡的一次。他记得自己师父说过:“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冷!”
“你的影子呢?”陆忆寒再度问道,
犹豫了会,小白开口道:“我十年前便没有了影子”她不是傻子,她相信对面的男人也不是傻子,她的话里已经多次提到了“会这首曲子的人已经死觉了”可是那男人还是面不改色。她不傻,相反还很聪明,她晓得这样的人有三种,一种是佛门中人,一种是道门中人,还有一种是武功高深的江湖人。这三种人其中又以佛门和道门二人天生便是她的克星。
见陆忆寒不答话,小白又道:“还不知公子的名讳!”
“姓陆名忆寒!”火堆上陆忆寒又撕下一块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从始至终陆忆寒都没有再望过她一眼。
小白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陆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小白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给陆忆寒行了世俗的礼节,又道:“见到奴家面不改色的人有三种,一种是佛门中人,一种是道门中人,还有一种便是武功深厚的江湖人。不知陆公子是何人?”
“你这般美貌我又怎能忍得住不改色?不过改色也是那流口水的色”风越来越大,它妄想着把火吹灭,但火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不畏惧风的吹袭而继续燃烧。
“陆公子说笑了!既然公子已经知道了奴家的身份便莫要再打趣奴家”小白的声音此刻完全变了,不甜也不美,相反阴森的很。夏季酷热,哪怕夜晚阵阵凉风袭来,但此刻却阴冷的厉害,胜是寒冬。
陆忆寒一笑,道:“我乃天山寺……佛门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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