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我!”白俊厉声说道,青额马前足一踏,奋蹄而起,载着白俊在狭窄的巷道里发起了冲锋,仅凭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冲锋。
张飞说过,只有怀着必胜之心,你才能在每一次战斗中都发挥出所有的力量。
若真是如此,那么白俊便真的拿出了必胜之心,想象着枪芒所到众生披靡的景象,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前进着。
“杀!”
他怒吼着,将折枪猛地送出,枪势强劲宛如出笼的猛虎,两名亲兵想上前阻挡,却被这凌厉的攻势吓退两步,等再想上前时,白俊的枪已经刺穿了一个亲兵的胸膛。
杀招果敢,出手狠辣,毫无保留,也算是得了张三爷的真传。
当然,论武艺,白俊和张飞之间还差了好几条街呢,想像他那般踏阵斩将如入无人之境还是需要时间的。
白俊眼下没有那个时间。
冲杀一阵过后,白俊并没有直扑向崔琰,而是调转马头,趁着亲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逃向了远处。
崔琰最先反应过来,挥出佩剑想要阻拦,却仅仅从白俊的腰际划出一条浅浅的线,全然没有阻碍白俊的行动。
不得不说,刚才那一击实在太震撼,崔琰能刺中一剑已经算是冷静的了。
白俊到了安全距离后,大声的嚷道:“崔琰!我家公子说,第一次他教你请君入瓮,可惜你没有学好,这一次,他再教你一回,学费,你的命就行了。”
“别把我和那些蛾贼相提并论!”
“请君入瓮,我家公子面前,你们没有区别。”白俊继续高声嚷道,声音之大死死地吸引着崔琰的注意,使他没有机会注意身后的响动。
“少废话了。”崔琰持着剑说,立在马上别有一番英姿。
“给我上!杀了他。”崔琰冷声命令道。
白俊根本不理会亲兵,借着这个机会掉头就跑,丝毫没有犹豫,好像刚才的豪言壮语都不是他说的一样,转瞬之间,他的身影就隐藏到了如墨的夜色中。
对于崔琰来说,一切都像幻觉,要不是那几个亲兵的尸体还横陈在地上,他真的以为白俊的出现只是自己吓唬自己的一个梦而已。
现实告诉他,一切没有结束。
白俊临走时高声叫出了崔琰的名字,这一叫不要紧,却直白的告诉了城北的黄巾军,本来已经开始欢庆胜利的黄巾军一下子沸腾起来,城墙上顺势涌下一大批黄巾军,他们跑得飞快,将手中的斧头锄头之类的劣质武器舞得虎虎生风,争抢着要擒崔琰这个头功。
本来借着马力,崔琰能逃走的,但是被白俊拖了这么久,他早已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春去夏来的晚上,风显得无比苍凉,崔琰逆着风看向北面,黄色的人海似乎近在眼前,像是用金子做成的河流,摧枯拉朽地淹没一切阻碍前路的事物。
而他,是阻碍之一,并且是最昂贵的一个。
呼。风吹过,他的头发散乱开来,目光湮灭在人海。
长夜漫漫,黄巾前进的方向上,再无像样的阻拦。
知道第二天早上,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顺利成这个样子,先是城北门城墙毁坏,接着驻守北门的军队一冲即溃,城中心的驻军乱成一团,城西的兵一个个缩在军营里不敢出来,城南的兵忙着救火早已筋疲力尽。
本来是极难攻下的清阳城,不费吹灰之力,在仅仅一个晚上,以伤亡四百余人的代价就全面拿下了。
甘陵国的高层,代甘陵王刘嫣,崔氏家主崔琰,一个校尉郎,三个军司马,十几个军侯以及大大小小数十贵族,尽数被生擒。
被关在狭**仄的牢房里时,崔琰落寞的想着在过去的短短一天里发生的大起大落。白天夺权成功,民心所向,独霸甘陵国,夜里一场溃败,兵败身俘,成王败寇,竟是如此凄凉。
其实说来谭羽的伎俩并没有多高明,无非请君入瓮而已,在谭家堡请黄巾军后纵火计,这一次请他入清阳城再引进黄巾。
他早该想到,清阳城被谭羽经营了近两个月,他掌控的地步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民心或许可以扭转,但是对于设施的控制,如果谭羽不想交出来,那他就必须彻查一遍才行。就比如纵火下毒拆城墙,恐怕都是早早做好了准备,只等着事发之时来一次致命一击。
现在想来,城南怕是早就秘密屯放了引火之物,城西的井水也应该早早就被下了毒,至于城北的坍塌也不难解释,无非是在城边上挖一条地道,通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里,想毁的时候偷偷把木头柱子地基什么的一把火烧光,不塌才怪!
这一切,本应该早早被察觉的,可是他的心被暂时的胜利迷惑了,他忙着享受那份胜利,眼中只剩下谭羽离开时的失落与狼狈,却忘了本应牢记的细致与小心。
所谓君子气度,终究是差了一分火候。
当初谭羽说会教他第二次,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更没有想到,第二次交给他的,仍是一样的东西。
“原来从我入城开始,你就有了盘算了么。”崔琰倚靠着土墙,一向高昂着的头颅无力的低垂着,头发里混进了土黄色的干草也毫不在意。
甘陵国第一君子,越发的落魄了。
“崔、崔琰。”一个柔弱的声音轻声唤他,很熟悉,却已经不想再听到了。
“发生了什么?那些黄头巾的贱民怎么又来了?”一样的稚嫩,一样的无知,一样的无助,就像是当初在那口枯井中初遇到时一样,不用看也能听出骨子里的傲慢以及不合时宜的奢望。崔琰没有回答她,看小孩子的游戏已经做够了,如今他一无所有,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这里的统治者。
“小羽儿回来救我们吗?”
“一切,都结束了。”崔琰不是刘嫣,他的老练让他知道什么是可以求来的,什么是错过了就求不得的,时光流转,他不会像刘嫣一样在枯井中高傲地等着别人来救。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如今,真的不适合希望了,弥留在他们的生命中的,只剩下绝望。
“你骗人!骗人!”刘嫣的泪水夺眶而出,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崔琰歪着头不理她,骗不骗人,就现在而言,很重要么?
绝望,就像是这个没有窗子的房间一样,黑暗阴冷,双手被缚住,指尖薄凉的温度却在昭示:死亡只在触手可及之处。
唰,一道刺眼的阳光射进来,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殿下,我来晚了。”
熟悉的声音,不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