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束手无策,在这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除了等他的死,同时也在等自己死。
忽而王累讲起了梦话,声音极小听不清讲的是什么。
托娅拍醒他,男孩蒙了好久才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原来还在幸福之中。
小小的爱,滋养着将枯竭的生命,但灵魂是愉悦的,感受着身边女孩的呼吸,即便痛满全身也毫无怨言。
他想起在山中泉瀑边,那恬静的令人心醉的午后。
那偷袭的一吻,托娅惊讶的瞪大眼睛,慌张的红了脸。
只是一切消逝太快,如瞧不见的浮光掠影,转瞬间陷入寂灭与荒芜的境地。
“董连佳,我梦到一个一半是人,一半是骷髅的佛。那佛有八只手,八只都在胸口,一起挥的时候像开花似的,好像要来抱我又像要来抓我。”
“唔…”听见王累如此虚弱的声音,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那佛在一个很高的楼里,楼高的都快插进云里去了,噢!那佛还有翅膀,会在空中飞来飞去,只不过他被困在楼里面,出不来。我也,我也出不去。”
“你手好烫。”托娅只这么说。
“还行,是有点热。”
“我们换个位子,我这有风。”
“不要。”
“……要不要吃饼,我还留着呢。”
“我…”
“什么?”
“我不想吃。”
“你吃啊,吃啊,烙饼很有营养的。”
“那我们一起吃。”
“好。”
娜仁托娅手伸入布袋,在袋里将饼掰开,她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想让饼屑掉出来,她一点也不想浪费。
送一小块到王累嘴边,他张了嘴却无力咀嚼,就这么含着。托娅自然看不见这些,还以为他吃了,跟着也往自己嘴里塞点。
食物的“美味”仿佛燃起了些微的希望。
要再送第二块时,王累已不张嘴了。只讲想喝点水。但水才喝了点便连同刚才含着的烙饼一并咳了出来。
那是种听来叫人惊恐的咳嗽,似是怎么也止不住。
王累吃力的翻个身,面对几厘米前的泥壁,手指插入那泥壁中,绝望的淌下泪来。
“董连佳,刚才那个楼真的好高呀…大概只有上海才有那样的高楼。”
“嗯!嗯……”
“佛在…佛在那里……”
……
日升月恒,矿场一片阒静。老板派来的工程师查验了此次透水事故后悲观的表示要重开的难度很大,需要花费比炸山更大的人力物力。
老板有点气愤,像是怨恨老天让他错失了这么好的发财机会。
矿场的“工人”一一遣散,而在临走前还遭到持猎枪的恐吓,这儿的事要是透出去半个字,定要你们不得好死。
如此很快的矿场便无人问津,隐藏于一片暇山碧水之中。
但在那秀丽的山下还埋着人,其中大多数已死了,唯有那一个名叫娜仁托娅的女孩,因受到保护而一息尚存。
一脸数次她都推着身旁的王累,但就像在推一具皮偶,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心中隐隐的明白,王累已经死了,可托娅还是继续着这个动作。
终于推到再也骗不了自己时整个崩溃,放声大哭,哭声不断在狭小坑洞中回荡、积聚。
哭到昏睡,再醒来时都分不清刚才是否真的哭过。但身边的小小死尸已逐渐冰凉。
感受不到天气变化,感受不到季节更迭,以烙饼与地下水果腹充饥,烙饼吃到连袋中碎屑也舔了好几遍后才抓到了偶尔经过的不长眼的蚯蚓。
蚯蚓一肚子泥沙,嚼在嘴里就是嚼沙,有时还有指甲片大小的潮球虫,而这些在阴暗地底活动的昆虫不但能够吃,更能够为托娅带来一种近似生存的“勇气”。
好像自己并非一人,至少有蚯蚓与潮球虫相伴。
虽然仍什么都瞧不见,但眼睛也习惯了。她将扎在王累腿上的铲子拔了,犹如一摊软肉般的王累,生命失却了内核,原来就是如此状况。
托娅一点一点的,漫不经心似的用泥土将王累覆盖,但她没什么力气,最后就如同一个泥人被包裹在薄薄的泥土中。
她为他唱了段会的蒙古语歌曲,大意是用来祈福死灵安息的,以前在格蓝叔家看牛羊时,每要杀生格蓝叔都会唱上好几遍。